山西一个下县的城中，县衙的大气和周围的房子有些格格不入，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马儿已经被牵入棚子防寒。</p>
此时的县衙大厅内，外面的零下温度和里面已经成了两个极端，在房间的角落，一座铜炉装了木炭，正在燃烧着炭火。</p>
‘噗呲噗呲’</p>
铜炉上面，一个水壶正在冒着热气，壶中的水汽弥漫，让干冷的房间显得湿润了些，也更暖和了。</p>
房中的温度很高，以至于知县冷新科，和已经快考满的县典吏坐在椅子上时，身上的大袄子都脱下了。</p>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只是此时两人都皱着眉头，知县手中捏着由皇家陆军送来的印刷文件，表情很是复杂。</p>
这份文件圣旨的格式形制，都和以往的布匹卷轴圣旨完全不同，以至于最初他们都以为是假的。</p>
他当官已经十多年了，这个县他也待了两届任期了，就没有想到过，圣旨居然会成为几张纸。</p>
当然，这个圣旨的名头也变了，变成了所谓的内阁委员会会议决定通知，以及冬季赈灾指挥令具体办法，还有关于木炭，煤块价格控制通知。</p>
“老爷，镇国将军，还有商号的人都到了。”</p>
“快请，然后再给正在算账的县丞说一声，就说本官有事要宣布。”</p>
“是！”</p>
门子快速离开后，冷新科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下，看向一旁的典吏，眉头的愁绪完全不能舒展。</p>
“端文，你觉得城里布庄的掌柜，还有和咱们一样，提前布置好屯炭屯煤的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家伙，会怎么做？”</p>
“不清楚，陛下的圣旨上说，此次冬季运输，所以木炭价格，都必须做到以工部厂库的价格，否则不允许售卖。</p>
怎么可能嘛，那工部厂库的价格能算数吗？京师百斤煤一钱银子百斤炭四钱银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那个时候天有这么冷吗？</p>
去年咱们百斤煤都一两五钱银子，炭更是六两，今年想让大家不赚钱，不准商号的人卖高价，这卖便宜了赚不到钱，谁去卖？</p>
虽然陛下圣明，这不是与民争利吗？他也不想想，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一钱银子的煤，他还真想的出来。”</p>
说着这个，典吏不屑的说道，皇帝也真是想的出，他以为他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就会乖乖听话？</p>
让人少赚甚至赚不到钱，大不了不卖，总不能强让别人卖吧？</p>
“好在之前的赈灾，应该已经耗费了陛下的钱财，要不然，陛下再不赚钱让皇家商号直接卖，咱们得亏死。”</p>
“害，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对这些泥腿子这么好，数今往前，哪个圣上，能有他这么有仁心？”</p>
“这是傻，就之前那些赈灾的米，要是让咱们换，一石能换两石米，那能省多少？</p>
说起赈灾过后，听说镇国将军他们把地献给陛下后，以后会拿出来，作为分给那些泥腿子的田，咱们还得想办法弄回来。”</p>
“这一点陛下就更是圣明了，他们宗室的人以往占着那么多田，咱们县得有一半被他们家占了吧？</p>
那么多田，好些浪费嫌弃不肥，又不种，我看着那荒废的田，我都觉得心疼。”</p>
“本官也心疼啊，以后这田想想办法，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我们肯定不会让他闲着，这样多好？哈哈哈哈。”</p>
“对啊！陛下圣明，你我才能够好好的快活，捞更多的银子不是？</p>
对了，这次发衣服？”</p>
“嗯，陛下的心意，咱们做下面的人肯定不能辜负了，只是，两套有些多了，一套也够他们穿了不是？</p>
听说这次赈灾，皇家陆军也只会派十二个人来，到时候随便分一分，几百个村子，让他们自己转悠好了。”</p>
“还是大人您爱民，等百姓领到衣服，肯定会大大的夸您！”</p>
两人说笑之间，门外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几个人头从窗户之间显现，一群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搓着手走到门口。</p>
他们走动的顺序也很是讲究，第一个是代王房河山郡王的后代，晨山镇国将军，这是代表这个县的宗室，这个县的郡王已经绝后了，只剩郡王的将军兄弟们，还在世袭将军爵位。</p>
第二个则是县衙的实习县丞，因为个人性格和崇祯安排实习半年时间的原因，他没有和知县他们打成一片，以至于现在有些孤立，知县经常给他派些任务，支开他不让他参与。</p>
此时实习县丞走到门口，突然没动了，就站在门侧，似乎在想着事情，没有跨门进去的意思，他知道，进去了，一会也得被支开。</p>
跟在他身后的徐记掌柜，下意识的都要跨过门槛了，赶紧收回了脚，朝里头能看着的冷新科一拱手。</p>
“哎哟！小的见过冷大人，胡典吏。</p>
冷大人，您这里可真是暖和啊，才到门口就如沐春风一般，小李大人，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得很。</p>
后面的，大家快进来，要是这热气跑了，让冷风吹着知县大人，就是大罪了。”</p>
“老徐你还是这么有礼，你们可都要跟老徐学学啊，礼多人不怪知道不？这才是知县大人喜欢的。”</p>
“那是那是！冷大人，胡大人，中午安好。”</p>
徐记商号的掌柜讨好的朝冷新科打招呼后，让正在门口想事，没有立刻进屋的实习县丞进屋。</p>
在实习县丞的后面，还有数人愣着也不敢动，这种时候，寒风吹着队形也不能乱，否则麻烦就来了。</p>
“徐掌柜，你也快点进来吧，还有小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快进来吧，外面冷，进来喝了热茶去去寒气。”</p>
“谢冷大人关心，就关个门的事，小的肯定要给大人将这严冬拦住才是。”</p>
徐记商号的掌柜说着话，但对于这个年轻的实习县丞，姿态同样的放的很低的，虽然这人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殿试进士，也还没有经过三年的京官观政。 可收到风声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就会是未来大明最受皇帝信任，遇升优先的团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