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吗......</p>
程寂捂着胸口，意识模糊。</p>
精神上的透支加上身体上的孱弱，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往天上飘，他渐渐开始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轻盈得像是要浮在半空。</p>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但是他的身体本能地在往小区外走去，似乎想回到那辆三轮车上。</p>
“那人怎么回事？一身是血？”</p>
“怎么伤得那么重？”</p>
“快递员欸......会不会就是那天说的绑架犯？”</p>
周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在偷偷报警。</p>
但程寂阻止不了他们，也无法开口辩解，他现在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游魂，天地之间的景象已经彻底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p>
“兄弟，怎么回事啊，比我被大卡车撞飞都要凄惨。”调笑声在漩涡中传来，而后，程寂看到了王韬的影子，他似乎坐在一个看不见的座位上，手上把着扶手。见程寂浑浑噩噩地走来，他径直伸出手，拽住了程寂的衣领，然后把程寂拖到身边。</p>
程寂喉咙滚动，想要发声说话，但却只有无力的呜咽。</p>
“没错，我就是那天帮你装货的人，变成你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王韬似乎听得懂程寂的意思，嘿嘿一笑，似乎凭空启动了什么，程寂的脸上隐隐感觉到呼啸的风，夹杂着沁人的冷雨。</p>
那是车辆在路上疾行。</p>
“毕竟，吴腾飞那家伙就那么点控制幻觉的能力，我不帮他推你一把，他怕是花个十天都没法复仇。”王韬看向前方，表情有过刹那的缅怀，“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了，接替他的工作、照顾他在世的父母也满了三年，你知道的，为已经死掉的人而活是多么不容易。”</p>
“我很怕死，也不敢死，可谁让命运又让我碰上了那场车祸呢？同行的老人也死了，他那老伴也疯了，只会麻木地守着那小小的旧驿站。说起来，这驿站三年前还是我和吴腾飞一起合资开的呢，想着额外赚点收入，也能满足吕琳为分担家庭重任的好胜心。只可惜，后来全低价卖给这老夫妇了，换取了一点安葬的费用。”</p>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庸碌地来，留下血汗，留下泪水，然后空着手走。”</p>
“这么一想，让更多冷漠的人体验一下这种痛苦也不错，反正他们是缔造冤案的刽子手，是会喘息的活死人，那么，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不好吗？”王韬喃喃着，随后想到了什么：“对了，那老太太可不是我们杀的，但我知道，害死她的东西，也是让我能够在此跟你对话的存在。”</p>
程寂眨了眨眼，他知道，王韬说的是愿境本身。</p>
案件之外的关系网正在慢慢补全，联系在一起的人或事都将引出答案。</p>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太迟了。</p>
程寂望向远处，隐约把魂魄重新装回到了躯壳。</p>
他看到，脉搏极其微弱的自己，正按照规定的工作流程开着车，四肢已经脱离了他的主观控制。</p>
提线木偶般的他正要把收来的货运回到驿站！</p>
他很焦急，但是情绪越激烈，越能感觉自己的无能为力。</p>
这段时间过得无比地快，似乎一眨眼就是一个钟头。</p>
路上所有的人都无视程寂的存在，仿佛他已经是一个透明人。</p>
而后，程寂目睹着自己在同为行尸般的同事中游走，然后参与进那血腥的卸货装车中，直到夜色降临，才带着好几辆车开往腾达小区。</p>
这里，有着数百件快件。</p>
是彻底扼杀腾达小区所有生机的“判决书”。</p>
程寂这才明白，哪怕自己身死，派送工作也不会休止，吕福生的猜测到头来也是错的，无非是给他自己后续的扮演再增加一个厉鬼罢了。</p>
程寂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吴腾飞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还是面带和善的笑，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的回执，似乎早就签署好了名字。</p>
杀戮引擎就差这最后的一缕火花！</p>
程寂竭力控制着意识，他不想去接过这些回执单，可是现实中的手却还在朝着吴腾飞缓缓伸出。</p>
“兄弟，放弃吧，接下来的一切全部交给我们，那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坚持。”</p>
王韬劝说着，目光怜悯地望着程寂那弥留的意识。</p>
“早点睡，早点......进入轮回。”</p>
一张张回执落到程寂的手中，同一时间，车上的快件开始不断少去，程寂能看到小区的天空黑云压境，下着血色的暴雨，红褐色的雷霆劈中郁葱的树木，燃起赤色的熊熊大火。</p>
一件件快递就这么在住户的家中诡异浮现，然后如同瘟疫一样爆发，污染周边的一切。</p>
无数人在哀嚎中死去，逃窜的、躲避的，都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断绝了呼吸。</p>
越来越多的扭曲生物破开房门，朝着幸存者的住宅涌去，如同万千妖孽围攻那仅存的“避难所”。</p>
由外向内的鬼潮，由内向外的恐怖复苏。</p>
这，就是终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