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虽传“刘璋暗弱、张鲁无能”,但实际刘璋生性却是沉稳而又务实、做事高调而不失狠厉手段,只是在一些大事判断之上,缺乏了长远全局观。 面对益州这些传统世家豪强的咄咄相逼,和面服心不服之现状,想要再令他们妥协服软,不大刀阔斧地矫枉过正,又如何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呢? 这便是刘璋如此作为的深层缘故。 此由贾龙自然知晓,所以饮鸩止渴一法,他在初时也唯有暂且搁置。 本想着依照自己谋划的进程,刘璋定能够在今年入冬之内,解决益州各郡县门阀豪强私铸铁器、贩卖官盐之乱,却不曾想,为中原联军攻伐西征所阻挠。 在此事上,本因刘璋与刘循父子二人,观念不合,加之其母掺杂其中的缘故,才给了刘循这般胆子与执念,想要踢掉父亲,自做益州之主,重塑蜀地原貌。 如此作为,深得川西三郡蜀中豪强门阀的认可,他们自然愿意表面迎奉刘循为王,并出钱粮物资襄助于他,一举掌控了蜀郡成都的州府戍卫权! 这李严与黄权乃蜀中旧臣,深谙制衡之道,又习得见风使舵之术,眼下一时效忠蜀王刘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黄权如今又与刘循攀上了姻亲,他俩无论如何,也已经站在了一条船上。 成都,蜀王宫殿,后院之中。 “可恶!可恶啊,你、你们——” 一处闺帏偏室之内,刘循正在冲下方半跪的一众值官护卫以及后宫丫鬟,发泄着无情怒火。 他落座于床榻边沿处,身上还穿着较为单薄的白色入睡衣衫,头发有些散乱地炸毛披下,整个人便是如同急火攻心一般,面色亦涨得通红,冲下命令道—— “都是一群饭桶、废物!再去找呐!” 原来是刘循这才发觉到,自己随身贴衣挂于腰间的信物·虎纹玉令,竟是不知何时遗落,不知所踪。 此物极其重要,对于他而言,等同于刘循如今仍在世嫡长子的象征。 有此虎纹玉令在,他方才能够将称王一事,办得名正言顺,不为外人落下口舌。 而且此令还关系着,调用川西蜀地三郡之护卫中军的作用,等同于军中虎符一般无二。 现下一旦遗失不见,倘或被那些迂腐文官知晓,或甚关系还不算大,能够多家拖延些时日,搪塞过去。 但若是为镇守三郡之地的中军戍卫郡守、中护军等人知晓后,那帮对刘循这个后生晚辈本就面服心不服的家伙,恐怕就得群起而轰反了。 “此令我始终贴身佩戴,不曾有一刻假旁人之手,或甚搁置别处,又岂会离奇遗落的呢?莫非说……” 瞧见门外那些黄门以及侍女皆匆匆四散找寻开去,刘循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独身一人坐于室内,面色阴冷,呼吸急促,片刻之后,似也终于想到了什么,进而这般豁然皱眉起身,呢喃自语道。 刘循心念,毕竟是唯有后宫所在贴身就寝之人,方才能够顺走他的玉令,而不被觉察。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去怀疑自己的爱妾黄氏。 如此简单一做排除法的话,那最有可能盗令之人,便唯有他的正妻,庞氏了。 “这个拙妇,此前闹死闹生的,这几日却是忽而转了性子,难道——当真是她所为?” 刘循面色肃冷,脑海思绪开始游走回忆这几日来,所于后宫之中发生的轶事,接着如有所醍醐一般,将身下长袖一挥,便是迈步急切走出了这方轩室。 …… 岁属金秋,天气渐为短寒,日头东升骤落,白日也要更紧了些。 且说国仕携随侍花沛与郑宵二人,此前一路骑乘快马东出,这般匆匆赶路十余日,也终于是来到了陈留郡地界。 由怀县至往陈留,本也可沿黄河水顺溜而下,乘船走水路一途,但因着国仕临时更改了计划,他们三人,方才在城中添购了马匹,走了黄河南岸的汴渠故道。 因着此行路线,可一跃鸿沟,二至官渡,三过浚仪。 这对于本就极其偏爱研究历史的国仕灵魂本体·贺兰杉而言,那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的。 那鸿沟可是秦末汉初,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所签订楚汉东西地界疆土,停战谋和之所在。 国仕出怀县经过此地,于鸿沟边界,也颇有所感,当即词兴大发,也不禁怀古酌酾,有感而发,吟唱道—— “故皋登临眺寒陇,断壁残垣断絮风。曾作百官仕,今已千山嵘。血染狼烟彻,飞沙暮迟雄。一朝谪身黯,魂归掩荒冢。” 这首词作,取《菩萨蛮》一词牌所填,颇有昔时感慨两位旷古英雄,惺惺相惜、却又旦夕相见于兵戎之嗟叹。 而随行身后的花沛与郑宵二人,身为千年之前的古人,哪里可曾闻听过,这等唐宋时期方才兴起的唱词。 两人还自以为是太师一时兴致高涨,在对景伤怀,仿《诗经》、《离骚》等作呢。 而后三日过去,三人行至黄河南岸的官渡所在,国仕则是决定在此中牟县城稍歇一夜,待明日再行启程。 是日夜,国仕则是独自一人步行外出,来到了这处军事要冲之地。 此处本应为数年之后,曹操与袁绍两家汉末军阀,争夺北方一统的宿命之战,但如今,却是因为贺兰杉的穿越到来,架空更改了的太多的割据走向。 眼下祁乡侯袁绍,已然是在一年之前,便为国仕所率康军,剿灭在了雍凉地界。 故此当国仕现下途径此处,不免脑海之中回忆万千,念及他自己与曹操的一番相逢相交最后及至相敌对,都甚而有些带入了袁绍立场,一时不知是否该战该和。 因着曹操本是贺兰杉偶像的关系,多年以来,对其喜爱尊崇之情,可算是溢于言表了,昔时初读《三国》,也对于曹操败兵赤壁,感到万分感慨可惜不已。 所以这才有了,即便如今贺兰杉机缘巧合穿越回汉末,灵魂附身到了国仕的身上,他亦不想,也在尽量避免着,与曹操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