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又恼又恨地重重捶了铁锤一下,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扭曲。 弟妹从顾宅讨药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睡着。 几人在外面说的话,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即便她万分看不上弟妹那个人,却也丝毫没有怀疑过,她那些劝告的真实性。 但凡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的孩子,大夫也都是交代要吃些软乎好消化的食物。 哪有还继续喂食荤腥的? 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虽说铁锤是个成年壮汉,身体比孩子们强健许多。 可他到底是受着伤的病患,身子更不是铁打的。 “你个杀千刀的啊!为了多吃这一碗肉,连命都不顾了吗!” 吕氏气急败坏地又捶打了铁锤几下,看着他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的样子,犹不解气。 “家里五个孩子呢!就独独少了你一口肉吃不成?” “你至于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摸爬过来又吃一碗肉吗?” 她一面捶打着铁锤,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也怪她命苦,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糟心玩意。 弟妹已经去顾宅上工了,以后每天都能或多或少的带些肉菜回来。 就连他自己,过几天也能去顾宅干活,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变得更好,哪里就缺他那几口肉吃。 卢婆子听到良才的叫喊声,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拖着还有些虚软的脚步,面色焦急的奔进灶屋。 只不过一眼望进去,她便顿时两眼一黑,腿一软,堪堪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 她的好大儿——铁锤,到底还是偷摸又吃了一碗肉。 这个不省心的狗东西啊! 她颤颤巍巍的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迈着艰难的步子进了屋。 看着铁锤那一身污秽,忍不住直犯恶心。 “老大家的你也别光顾着嚎了,赶紧打些水,给铁锤好好擦洗擦洗。” 卢婆子说完,便退出了屋子,再待下去,她保不齐要把隔夜的酸水给吐出来。 直到深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她这才终于缓了过来。 看着在院子里发愣的良才,还有大房的另外几个孩子,卢婆子沉声吩咐道。 “你赶紧上顾宅一趟,把你娘叫回来。”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去做什么活啊!” 想到要不是王春儿那个蠢货,从顾宅带回来这么多的肉菜,她和铁锤也不至于吃得伤了肚子。 “顺便再去把吴大夫请过来,就说你大伯吃了他的药,根本不见好。” “让他快带些好药来,救你大伯的命。” 卢婆子叉着腰,沉声对一群孩子分派着任务。 良才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他可是亲眼看过大伯在灶房那副惨相的。 说不得,阿奶急着叫她娘回来,是帮着大伯娘处理善后工作。 不用她给大伯擦洗身子,可灶屋里整个地面上,都满是米田共,又脏又臭,让人简直找不到下脚的位置。 少年的心里充满了鄙夷,他阿奶也是老糊涂了。 难不成忘了,他娘在顾宅干一活,能有十文钱可拿? 可她在家里,忙活一整天,能得到一文钱不成? 看着大房的孩子们,一窝蜂地朝着吴大夫家跑去,良才的脚步越发快了几分。 这个时间,他跑去顾宅也不知道能不能混到一口吃的。 家里的灶屋眼下脏得不成样子,今天他们想吃口热乎饭怕是都难啊! 袅袅升起的炊烟,如同轻纱一般,从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房屋升起,与那若有似无的晨雾相互交融,如梦似幻。 良才迈着轻快的步子,满怀着期待敲开了顾宅的大门。 “二贵哥我找我娘,她在哪儿啊!” 少年一进了院子,便闻到了扑鼻而来的一阵肉香味。 与昨天他们吃过的味道又有些不同,这次的香味中还带着股淡淡的奶香,以及甜甜的果香味。 天啊! 顾宅的灶屋里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香得他直流口水。 要是他也能像娘亲一样,在顾宅干活该多好呀。 “是良才啊!你娘在那边厅里吃早饭呢,快点过去。” “兴许还能跟着一起吃一点儿。” 二贵爽朗地笑着说道。 “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素娘才刚研究出来的新吃食,今天早上做给大家尝尝呢!” 一听这话,良才眼神一亮的腿迈得更快了。 “多谢二贵哥,我这就找我娘去。” 闻着空气中越来越近的食物香味,少年浑身都充满了动力,跑得越发快起来。 灶屋旁边的小厅里,是顾宅下人伙计们用餐的地方。 大家成群的坐在一起,桌上摆放着各式早点,可供众人享用。 王春儿今天还是头一回来饭厅吃早饭,昨天她过来得晚了些。 进了宅子里便分到几个包子,接着开始忙活着派发的活计。 直到她进了饭厅,才真正见识到丰盛的早饭是什么样子。 “春儿姐姐这边坐,快来!” 瘦猴对这个饭厅可不陌生,见到王春儿进来,急忙招呼着她坐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领了自己喜欢的早饭,坐在一块儿吃起来。 “这么多好吃的,要是能带些回去给良才他们尝尝,就更好了。” 王春儿看着桌上的大肉包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春儿姐快别想那么多了,顾娘子家算是特别心善的。” “能准备这么多、这么丰盛的早饭,让大伙吃饱。” 瘦猴咬了一大口肉包子,满满的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味道鲜美得他直哼哼。 “我跟你说就连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干活,也别想吃得这么好呢!” 这也是他削尖了脑袋,想再回到顾宅干活的原因。 哪怕不为了等大哥回来,能在顾宅混个肚圆,也是件美事啊! 王春儿看着瘦猴吃得满嘴流油,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吃个包子还能流一嘴的油。” “快赶紧擦擦。”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随手带着的手帕,给瘦猴擦了擦嘴角。 良才风风火火地跑进饭厅,正好看见他娘亲手拿着帕子,给一个陌生男子擦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