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圆高照,颜乔一身玄服缓步走进御书房旁昏暗的偏殿里,隐在黑暗里的身影急忙跪下。 “不必掌灯,你先到外头守着。”颜乔先是侧头朝身后的秦公公吩咐,待到秦公公奉命将殿门关上后,他借着照进来的月光坐到窗下,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继续开口:“不错,你这声音倒是越来越像幽昧了,但还只是像。” 背着月光虽看不清他的脸,但声音润泽如温茶,听来是惬意的。 “奴婢回去必定多加训练。”跪在地上的身影恭敬回道。 “嗯,近来那个红阿可有什么行动?”颜乔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随即问道。 “他在影门大刀阔斧,让奴婢假扮幽昧掌执替他清扫障碍,将幽昧掌执的心腹尽数拔除,如今影门总舵里皆是他的人。” “哼,倒是有手段,幽昧呢?” “奴婢谨遵陛下的旨意将他保住,不过他被红阿用秘药蛊心控制着,算是半死半活了。” “幽昧啊幽昧,你这年纪越大怎么反倒越糊涂了呢?一头白眼狼在自己身边藏了十年竟都没察觉?”颜乔闻之随即凤目一挑,幽笑道。 “那红阿又派了人去南疆寻秘药蛊心。”跪在地上的身影继续禀道。 “哼,靠药物控人,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听话的活死人罢了,有什么意思?”颜乔又是一声不以为然的冷笑,后又问道:“南疆那边查得如何了?” “被红阿派去寻秘药且助红华夺毒虫谷的人正是红华的妹妹,儇玉,如今她已被红阿提拔为南左护。她一到南疆便直奔了毒虫谷,我们的人不敢靠近遂未再有她的踪迹,只是近来毒虫谷放出了易主的消息,想来是她们姐妹已成功得手。” “先前倒是听幽昧提及过这个儇玉,虽是个会办事的聪明人,可惜在对付景宋国的江南名李上,让人大失所望,她的忠心…孤是不信的。”颜乔惋惜道,聪明人背起主来最致命,也是他所忌讳的。 何况这儇玉非但聪明还有一个厉害的姐姐为她撑腰,有后路自然就不会轻易受人摆布,不能成为自己手中的棋子,确实令他觉得可惜。 “陛下,可要对那儇玉” “不,先别打草惊蛇,何况她的姐姐已经是毒虫谷的主人了,日后留着还有用处,当务之急是得了解清楚那红阿掌控影门究竟要做什么?”颜乔一手微抬将其打断。 “是,陛下。”停顿片刻,跪在地上的身影又继续道:“听说,他已将江南名李的任务给暂停了。” “无妨,他敢糊弄孤,孤便将计就计,孤倒要看看他的胆子究竟有多大。”颜乔润泽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如霜,让听者猝不及防,顿觉浑身发凉。 影门迟迟未对景宋国的江南名李下死手早就令颜乔暗自生疑,他之所以不动声色是以为影门掌执幽昧对自己阳奉阴违。直到秘密潜伏在影门分门的侍从无意间被红阿选中并私下训练成幽昧的替身,颜乔才知原来是这红阿胆大妄为,联合下属诓骗上司,意图篡权。 待到颜乔走出偏殿再次返回御书房时却惊见皇后容氏等候在内,冷贵的眸子当即温柔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你不歇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陛下还没歇臣妾哪里能歇的安心?”容皇后一身素衣却依旧雍容文雅似一朵绽放的牡丹,她柔情的眼眸望着自己那满脸疲倦的夫君,心疼劝道:“陛下日理万机也该保重身体才是,您时常在这御书房里待到半夜,轩儿每晚睡前口里都唤着父皇呢。” “好,孤这就听皇后的话,回去陪轩儿。”颜乔走上前牵起容皇后的手,俊美的脸上露出深情笑意。 “这个时辰轩儿早睡了。”容皇后垂眸笑了笑,犹豫片刻才又道:“今日母后去冷宫见了梦太妃” “母后去见她做什么?”颜乔蹙了蹙眉头,随即拉着皇后坐到一旁的榻上,问道。 “臣妾也不知,只是母后见完梦太妃便一直心神不宁” “唉,母后也是,那些陈年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何故再去提?”不等容皇后说完,颜乔无奈叹道。 见自己夫君一脸愁恼又不愿多言,容皇后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做太子妃的时候便时常进宫协助母后打理后宫事务,自然是见识过后宫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此时又见陛下这副神情多少也能猜到母后与梦太妃之间的恩怨。 “母后想让梦太妃去守皇陵。”沉默片刻,容皇后才继续开口道。 “也好,那梦太妃向来是个不安分的人,她疯癫的时候倒还消停些,如今既已清醒便让她出宫去,省得日后她在冷宫惹事生非惹母后心烦,也给你添事。”颜乔想了想,同意母亲的提议。 “寒王刚好也在皇陵,陛下让他们母子团聚说不定他们会因此感激陛下呢。”容皇后暗自松了口气,笑道。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孤,他们母子俩没一个省心的,这要都聚在一处指不定也生事,反正父皇的百日丧已过,颜寒要折腾就让他回府里折腾吧。”可容皇后的话却让颜乔警醒,他险些将颜寒给忘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颜寒就已经令颜乔头疼,这梦妃可比她儿子还会惹事,就连当年的先皇也常被她气得够呛。颜乔自是不惧那梦妃母子,也无需像父皇那般念及旧情,可他偏偏向来重视自己在外的名声,如今他刚登基不久,自是不宜在此刻做与兄弟手足反目之事。 夫君的话也让容皇后不禁想起从前宫中嬷嬷对自己说起那梦太妃时的一脸惊悚,又听了那梦太妃当初在后宫里嚣张跋扈的行径让她暗自庆幸,好在陛下向来喜欢安分守己的女人,否则她今后管这三宫六院的女人也是头疼? “对了,今日母后还提及了一件事。”想到这里,容皇后挽上颜乔的手臂,微垂着眼眸轻声说道:“从前在东宫里也只有臣妾与宛贵妃伺候着陛下,如今这后宫各院都空缺着,母后的意思是先皇丧期既已过,陛下也该为皇家子嗣考虑了。” 容皇后嘴上虽说的轻描淡写,心里难免落寞,可她如今身为一国之母自是要大度为陛下分忧操持嫔妃的选拔,充实后宫,协助陛下为皇室顺利开枝散叶。 “好,只是选妃的事要辛苦皇后你了,那宛贵妃整日也是闲着,让她来帮衬着你,有什么拿不定的便去问母后。”颜乔将皇后搂在怀里,温柔说道。 颜乔登基不久,政务上已令其分身乏术,这后宫选妃之事颜乔并不上心,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为皇室繁衍子嗣也是职责所在,只是后宫无人,他又无暇顾及,只得辛苦他的皇后操劳这一切。 “臣妾身为皇后自是要为陛下分忧,后宫之事有臣妾,陛下不必担心。”容皇后靠在颜乔怀中,温雅笑道。 城郊外的皇陵园,颜寒无所事事地躺在凉亭下望着上空的圆月,心中很是烦躁。若是在寒王府,如此月景,必定有美人美酒作陪才尽兴,可这里被禁军管着,连酒都不让喝。 “殿下!” 突然一道黑影现在颜寒身边,正是他的贴身侍卫,冷武。 “见到了?”颜寒急忙坐起身,紧张问道。 “嗯,只是太妃娘娘没有收下这项链,她说…”冷武双手将项链奉还到颜寒面前,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么?她还不认我这个儿子了?”颜寒接过项链,突然邪笑起来,月光洒下更显得阴森诡异。 “太…太妃娘娘说…您自认了太后那日起,就与她母子情断,往后也莫要再叫她…她…她不要…” “行了,退下!”冷武结结巴巴的话让颜寒十分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声。 惊得远处的禁军也跑上前来,但见是寒王身边的人,便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被殿下驱赶,冷武反倒如释重负,他不敢多逗留,起身便消失在黑夜里。 “母子情断?”颜寒看着手中的项链冷笑起来,继续自言自语道:“当初要不是您在后宫兴风作浪,我也不至于寄人篱下,如今反倒怪起我了?您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冷血无情。” 颜寒说完,眼眸里露出阴邪狠戾的笑,要不是为了保她在冷宫里能够好好活着,他何苦在战场上拼命立功?而今,她却说母子情断? 自始至终,他就不该对这个狠心的母亲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