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心一听便笑开了花,他明白姑娘这是收下自己的意思,忙欢天喜地上前来,实实在在给她磕了个头:“尽心见过姑娘,多谢姑娘恩典!” 宁儿见了忙叫他起来:“你才几岁,没事不必动不动就跪。” 楚寰笑起来,又指着身侧一个二十左右的丫鬟道:“贴身婢女里,我看你与春草处得很好,暂不必动。另给你挑了八个房里服侍的丫鬟,分管你衣裙食水妆发钗环等贴身物事,我知你不耐烦管人,先统一由如露替你管着。她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有事你只需吩咐就是。” 宁儿一看,却是个十分清秀的侍女,举止间端正得体,若不说是丫鬟,恐怕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一位官家淑女。 如露垂首一笑,忙上前来给宁儿与楚寰行了大礼,恭声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万福金安。”说毕便站到了宁儿身后。 宁儿同楚寰咬耳朵:“怎么一下子差派了这许多人给我,叫我怎么顾得过来?” 楚寰笑道:“别怕,这才几个人。日后你要使的人多了,住在这院子里,总不能事事都叫你自己动手。你也得慢慢学着管起下人来,否则太心软了,天长日久的,难保底下人生出糊弄轻视之心。” 说着他严肃了神色,对如露、尽心等人道:“跪下。” 几人忙跪倒在地,躬身听训,只听楚寰沉声道:“你们记住,能服侍宁主子,是你们三生的福气。从今日起,不独尔等,所有院中仆婢,你们的荣辱生死,唯系宁姑娘一身。是赏是罚,是留是走,只要姑娘开口了,便不许再有异议,不许与主人论理,更不许不忿不服。若伺候得不好,有任何轻忽欺瞒之举,便是宁儿容忍,吾也不会轻饶。” 如露、尽心等惶恐道:“奴婢听命,绝不敢违拗欺瞒姑娘。” 楚寰点头道:“鹿奎过来。” 鹿奎忙上前,单膝跪地道:“主子吩咐。” 楚寰转头看向宁儿:“这是我年少时燕居的一处别苑,我那时爱武,曾在此地豢养了许多武者,只是如今都散出去了。你既然在此暂住,身边只有含光,恐怕不够。我让鹿奎亲自替你挑一队亲卫,供苑中守备护卫。等你身子好了,也慢慢学一些骑射功夫才好。” 宁儿笑道:“灵微的口气,就好像我要天长地久地留在这里似的。” 鹿奎惊诧地抬头,原来灵微,是陛下啊!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我可真笨,能叫姑娘在昏迷前念念不忘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难怪陛下听了,不急也不恼,只枉费自己还平白吃了这“灵微”一顿飞醋…… 楚寰低声道:“便是你只住上日,也不该叫你轻易被怠慢。若日后理顺了,你想去别处常住,这里便封起来给你留着,偶尔来玩赏一二日也好。” 宁儿听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说:“这样,岂不是辜负了灵微一片苦心?” 楚寰笑起来:“能叫你舒心称意,又如何谈得上辜负?我只怕再让你受了委屈。” 他招手让两位老者上来:“宁儿身子弱,今日又受惊动怒,以至于吐血昏迷,还请二位大夫先替她看看。” 他向宁儿解释:“他们是国中有名的杏林圣手,原都是太医院中的供奉,只因年迈苦于案牍,这才告老退隐。梁大夫专精女科,秋大夫极擅温养,由他们为你调理,想来不会太错。” 凡是病患,就没有不怕医师,宁儿一听眼前两人竟是宫中太医,不由大为敬畏,忙问候道:“有劳梁大夫,秋大夫了。” 梁、秋二人对视一眼,用尽了生平演技,这才堪堪在宁儿面前维持住了平和,眼看着在这位小姑娘面前,陛下如此事必躬亲、温言细语,简直一针一线都恨不得为她打算尽,他们哪敢再摆任何架子? 忙不迭拱手道:“姑娘万勿客气,能为姑娘调理身子,是我等之幸。” 梁柊抚了抚胡须,笑道:“还请姑娘莫嫌弃我等老迈不敢驱遣才是。” 楚寰并没告诉宁儿,梁柊乃是上一任太医院正院使,而秋其霜则是他的副手,如今太医院中一多半的御医,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二人自致仕以来,京中不知多少公侯卿贵延以重礼,希望能请他们入府供奉,但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若让这些人知道,梁秋两位国手如今甘心在这别苑中,为一小女子驱策,恐怕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柊请了脉枕,细细为宁儿切过左右双脉,又问:“姑娘先前的案方可在?” 春草忙道:“姑娘的案方就收在我随身行囊中,奴婢这就去取。” 宁儿惊讶道:“春草竟有这样仔细的时候?” 春草笑道:“当时您久久不归,我早就急昏了头,哪里还记得这个?多亏含光提醒,我才一股脑带上了。” 梁柊的神色尚且能保持从容,他对楚寰解释:“姑娘今日吐血,乃是急怒攻心,肝气横逆犯胃,气郁化火所致,此乃急症,并不难治。只要用三帖药,再佐以药膳,尽心调养几日,就能痊愈。” “只是,姑娘身上更有一个娘胎里带来的寒弱之症,若不趁年轻时断了根,恐怕日后会成大症候。” 他看了楚寰一眼,十分为难地说:“有句话,论理不该老夫来问姑娘。只是医者眼中无男女,我也只能冒昧一问。还请先屏退左右。” 楚寰的脸色从梁柊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阴沉下去,闻言他冷冷瞪了鹿奎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从你开始,都滚下去。” 鹿奎委屈地看了主子一眼,怎么又是用完就扔啊!梁大夫的意思明摆着要室中男子退出,陛下自己不动,却要他带人走。 但谁叫他是陛下,圣上开了金口,他们也只得从命,鹿奎依依不舍地看了宁儿一眼,一口气将屋中的“闲杂人等”全都带到外头。 梁柊见圣上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问宁儿:“敢问姑娘,是否至今癸水未至?” “癸水?那是什么?”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楚寰。 却发现楚寰的右耳已染上了一层薄粉,他没想到梁大夫屏退左右,要问的竟是这等女儿家的私密事。 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只得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那是,女子月信。” 轰——宁儿感到一瞬间,自己的脸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