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瑛被亲生妹妹这样质问,心下不由一怔,宁姑娘受辱,他唯恐她听了伤心难过,想也没想,脱口便呵斥了瑶儿……却没发觉,自己下意识地站到了宁姑娘那一边。 他看向如瑶,皱眉道:“瑶儿,你冷静一些。正因我是你的兄长,才不能纵容你口出恶言。此事从头到尾,都与宁姑娘无关,她平白受你无妄之灾,难道不该向她道歉?” 沈如瑶的眼中霎那间盈满泪水,新仇旧恨一时皆涌上心头,自从那个沈朝宁来到侯府,便处处与她作对,三天两头害得自己受罚,挑唆爹爹罚她,娘亲关她,如今连哥哥都站到她那边去了! 她含着泪发狠道:“我没错!凭什么要道歉?”泪眼朦胧中,她觉得委屈难耐,只模糊看到外祖母的身影,忍不住一头扎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宁儿在一旁无看得无奈,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可这两兄妹一唱一问之下,倒好像她成了恶人似的。 要是宁儿能听见沈如瑶的心声,恐怕会更无语,分明是她屡次找茬在先,害人不成,怎么倒自己委屈起来? 罗老夫人心疼地搂着外孙女,又舍不得骂外孙,只得道:“你做哥哥的,难道不能让一让妹妹?看看瑶儿伤心的。” 沈成瑛摇了摇头,对两位老夫人施了一礼:“今日之事,皆是如瑶任性之过。我既为兄长,替妹妹向夫人、老夫人认错。” 说着一撩袍角,双膝跪地,结结实实朝着朱老夫人等人磕了三个头。 罗妙芸惊道:“瑛儿,何须如此?快快起来!” 沈成瑛不为所动, 朱老夫人面色稍霁,对这个聪颖早慧的孙儿,她向来很满意,沈成瑛的举动,多多少少为沈家在向氏娘家面前,挽回了一些颜面。 她缓声道:“瑛儿,你能懂得友悌手足,这很好。起来吧。” 她看向窝在罗老夫人怀中不肯起身的孙女儿,头疼道:“罢了,罢了。妙芸,你也坐下,让瑶儿别哭了。” 沈成瑛站起身,拂了拂衣袍,又转面向宁儿,诚恳道:“宁姑娘,舍妹言行无状,多有唐突冲撞。实在对不住,万望姑娘海涵。” 言毕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几乎拜到地上。 宁儿只得起身还礼,她想了想,仍客气道:“瑛少爷,有礼了。只是少爷三番两次为瑶姑娘道歉,您何错之有?也请恕宁儿不能海涵。” 她回敬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却让人挑不出话来。 沈崇尧在旁观战许久,从沈如瑶说话时就悬心吊胆,唯恐当真冲撞了他们姑娘。 这时见宁儿开口,忙悄悄往她身边移动两步,帮腔道:“我看宁姑娘所言不错。瑛儿瑶儿虽系兄妹,可终有男女之别,闺阁间的龃龉,还是姑娘们自行冰释来得好。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老夫人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若在以往,倒不必放在心上,可谁让今日是崇尧的好日子,当着他岳家的面,只得给他几分面子。 她看了眼孙女儿,罗妙芸早哄着沈如瑶收了眼泪,娘两个正红着眼圈,紧紧揽在一起。 朱老夫人道:“让瑶儿向宁丫头道个歉,大家一齐喝一杯,这事就算揭过,谁也不许提了。” 罗妙芸感觉女儿身子一僵,心知她必不肯向那丫头低头,心疼道:“委屈我儿了。”她的声音极轻,“好瑶儿,你便服个软,便惹你祖母生气。” 沈如瑶千种不肯、万般不愿,可架不住母亲软语相求,只得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先狠狠瞪了宁儿一眼,这才勉强道:“是我不对,请姐姐原谅。” 宁儿坦然受了,她并没接话,反向沈成瑛点点头:“令妹的心意我已知晓,瑛少爷可安心了。” 一旁的侍酒丫头早奉了两盅沁芳露上来,宁儿取了一杯在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如瑶。 她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可在四面八方长辈的注目下,只得忍气端起酒杯。 宁儿主动举杯示意:“老夫人,夫人,瑶姑娘的道歉,宁儿收下了。”说着便一气将杯中酒饮尽。 沈如瑶见她如此理所当然受了自己的道歉,却不同自己多说一句,掌中的酒杯顿时如沸汤滚水一般令人难耐。 她心中恶念顿生,却欲将酒朝宁儿泼去,却忽然手腕一酸,筋骨松软,手中酒杯立时歪斜着落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响。 琥珀色的沁芳露漫洒在地,散发出馥郁甘甜的气息。 宁儿及时往后撤了一步,可仍难免被溅起的酒汁染污了裙摆。 沈如瑶捂着手腕,惊慌道:“是谁?是谁砸了我!” 罗妙芸忙紧张地上前,拉着女儿左看右看:“这是怎么了?” 沈如瑶吓得脸色发白,她四下里不住张望,害怕道:“娘亲,刚刚有人拿了东西砸我,正中我的手腕,我才失手打翻了酒杯!” 罗妙芸大惊:“当真?” 沈如瑶挽起袖子,白皙的手腕内侧,赫然是一点浅淡的红痕。 罗妙芸见了,更是花容失色,她忙向朱老夫人道:“母亲,您听见了?竟有歹人暗中行凶,还伤了瑶儿!” 她紧紧搂住女儿,明显失了方寸:“这可怎么办?” 朱老夫人一听,也不由慌了神,她看向在场唯一的男主人,也顾不上有外人在,急声道:“崇尧,难道真有歹人出入!” 沈崇尧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宁儿,只见宁姑娘几不可察地向他眨了下眼睛,顿时心领神会。 他绞尽脑汁描补道:“老太太莫急,依儿子看,未必就是歹徒行凶。您细想,这屋中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动手?” “便真有这等凶人图谋不轨,也不会小题大做,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打翻瑶儿手中的酒杯。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朱老夫人听了,觉得不无道理,可架不住沈如瑶却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有人暗箭伤人。 她面色凝重:“可崇尧,瑶儿手腕上确实有受伤的痕迹。这又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