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衾锦裀之上,正阖眼安卧着一位极清丽的姑娘,只露出小半张脸,烛光投映在她姣好的眉目间,光影参差下平添了一份恬静的美感。 宁儿惊骇地后退一步,乍看之下,活脱脱就是自己躺在床上! 她紧紧拉住春草的手,急切地问:“她是谁?” 春草却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宁儿大着胆子上前去掀开被子,不料刚手刚碰上,就忽然被人捉住,动弹不得。 宁儿大惊之际,那姑娘忽然一睁眼,嘻嘻笑道:“拿住你了!”她一手握住宁儿,一手揭开被褥,一下子坐起身来。 她此时展颜一笑,眼眸中波光流动,风流婉转,一张脸全然显露出来,原本与宁儿的七分相识,顿时只剩下三分。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惊疑不定的宁儿犹犹豫豫地叫道:“是柳姐姐吗?” 柳莺利落地站起身,从梳妆架上取了帕子在水盆中绞了,又往脸上一敷,如此反复了两次,再揭开帕子对宁儿一笑:“这会儿可认出我了?” 将面上的脂粉洗去,柳莺娇艳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宁儿转惊为喜,凑过去左左右右地看,惊讶道:“好神奇,这会子就一点儿也不像了!” 春草在一旁笑道:“姑娘不晓得,那时我急得团团转,生怕老夫人那里问起姑娘,交待不过去。没想到柳大夫神兵天降,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涂抹一番,再躺在榻上,用被子略遮掩一二,隔着灯一瞧,活似姑娘睡着的样子。” “没过一刻钟,老太太那里就打发了玛瑙来问姑娘。奴婢就壮着胆领人进来,打起帘子,让玛瑙姐姐略瞧了一眼。她丝毫没生疑,转身就回了老夫人,姑娘有些乏力先睡下了。” 柳莺得意道:“这可是我独门的本事,哪能轻易被人看出来?只可惜宁姑娘太小,还没长成,只能借着被褥遮挡一二身形。” 宁儿盯着她看了又看,啧啧称奇:“这是不是那话本里头的易容术?” 柳莺笑着牵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亲自动手替她拆了头发:“那也谈不上,据说江湖上的易容术,是能谈笑行动间,都不被人识破的。我这充其量不过是借着胭脂膏粉,仿着姑娘的眉高眼低画在脸上,躺着不动还好,一睁眼就容易露馅。不过夜里应付她们,倒足够了。” 宁儿隔着镜子看她,不由感激道:“多亏了柳姐姐替我解围,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春草去取些花露来。”柳莺的手指又细又长,灵活地穿梭在宁儿的发间,不一会儿就将她的发髻拆下,取了把半桃形的玉骨梳篦。 她笑着说:“姑娘不必客气。我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宁儿颔首,她心下了然,轻声道:“是楚公子的吩咐吗?” 柳莺点点头:“主子怕让姑娘为难,便差人寻了我过来。”她细细梳理起宁儿的头发,笑道:“姑娘的头发长了。” 宁儿对镜自照,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发竟长长了好些,乌黑光泽,柔顺地垂在胸前。 柳莺接过春草手中的香露,滴在水中化开,又拿梳篦沾了水,打了个松松的发辫垂在宁儿身后:“等来年停了药,再好好养一年,姑娘的头发也不必那些金尊玉贵的小姐们差了。” 宁儿笑:“同旁的人比什么,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了。”她握住柳莺的手:“天晚了,这会儿回去也不方便,姐姐今夜索性与我同住可好?” 柳莺摇摇头:“这却不好。这里不是姑娘的院子,不趁夜里回去,到了白日反而招眼。”她朝着北一指:“比起松寿堂这里离我那儿近得很。您今日奔波劳累,还是早些休息。” 柳莺意味深长地说:“如今侯府内正是多事之秋,谁能晓得明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柳莺一走,春草就伺候着宁儿洗漱躺下,今日发生的一幕幕从她脑海中掠过,她有些疲倦地阖上眼。 春草替她掖好被子,又熄了灯,却没急着出去,反而坐在了宁儿榻前。 宁儿闭着眼问她:“怎么不下去歇着?” 春草的眼神有些落寞,想了想,小心地开口:“姑娘,您能不能答应我,可以的话,下次出去时带上春草。” “您放心,春草只对姑娘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