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舟

第137章 皮囊(一)

白晨涵倚着墙壁,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陈宇,不过,她的目光里并没有流露出一丝蔑视的敌意。她用一种平静的、热烈的态度望着他,就像她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看到了她所渴望的天堂一样。 “对不起,刚工作就要面对我。”白晨涵微笑道。 比起当初的陈宇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不过她身上的那股自信,依旧存在。“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你这件衣服不错啊,是不是专门为了见我准备的?” “别胡思乱想。” “开玩笑的。你怎么能这么认真呢?”白晨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这是怎么回事?” 白晨涵伸出舌头,将嘴唇上凝固的血迹抹去,露出了笑容。“托你的福。” “不关我的事。” “是吗?你要是没坑我,我能跑到这里来?”陈宇愣了愣,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好了,言归正传,我来是为了调查你两位继父的死因,还有葛志平监狱长的包裹,包裹里都是你继父的脚指甲,脚上的两块皮肤,身上的衣服,这可都是血淋淋的。” “打住!住手!住手!哎!”白晨涵插了一句。说完,她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扫了一眼站在陈宇旁边的狱卒。“咱们难得见面,要么让她走,要么让我出去。” “不可能。”陈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双眼赤红:“你是被判终身监禁的!” “哦!好啦,好啦,我们就到此为止吧。”白晨涵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打起了哈欠。 女警忍无可忍想要训斥白晨涵,却被陈宇一把拽住,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气平复下来。 事实上,葛志平收到的那个包裹,里面装着两套完全被鲜血浸透的t恤,还有几块血淋淋的指甲,还有两块被铁钉刺穿的皮肤,没有指纹,也没有 dna,甚至连消失的痕迹都没有,唯一的证据,就是藏在血迹下面的一张纸条。 “寄给白晨涵。” 白晨涵戴上了手铐,重新走向了床。“等等!”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白晨涵还没有扑到床上,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陈宇会妥协。她看到陈宇对狱警说了什么,那名女警皱眉咒骂了一声,愤怒的推开了房门。 监狱长就在门口,周围的环境都被监视着,所以,对于陈宇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 但即便如此,当陈宇走进牢房的时候,心中的惊恐也是难以遏制的涌上心头,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也已经被吓破了胆。毕竟,在外面和走进去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这个地方,远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的寒冷,那么的孤寂。在这个地方,陈宇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立足,周围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呼吸一次,都会让他浑身发抖。 相比之下,白晨涵就轻松多了。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绕着陈宇转了一圈,当她走近他时,她轻声地笑了起来。 “是不是很‘舒服’?跟我说说,在现实中,你是什么感受?” 显然,她是在嘲讽陈宇没有足够的应变和求生的经验。 陈宇尽量让自己不要受到周围人的感染,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他没有说话。 白晨涵有些失落的叹息一声,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后悔之色,反而是一副很夸张的笑容。“你没有告诉我,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也许是觉得对不起我,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我很好奇,你那颗聪明的脑袋会不会被困在这里?能打倒多少人对你挥拳?一个?两个?呵呵?” 陈宇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强忍着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抱歉,我只是来询问你的。我跟你不一样,不用习惯!” “你确定?” “当然!” “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白晨涵抿了抿嘴唇,发出了一声冷哼,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眼里的激动。 “废话少说。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白晨涵呼了一声,就好像在吸烟,并摆出了一种正式的姿态。“我,你可知道,我除了想见你之外,谁都不想见?” “为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会说出你所需要的东西。你要明白,我跟你不一样,我说话算话。” “哈,你还来这一套。” “嗯,这正是我的爱好。我就知道你同意了。”陈宇欲言又止,却也不反对。 “怎么了?” “这是我的问题。”白晨涵说到这里,眼眸里又有了疾病的光芒。 白晨涵往陈宇身边凑了凑,拖长了声音,让陈宇心中一紧。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什么?”陈宇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晨涵的脚步声响起,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陈宇面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感觉到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连影子都没有,我如何能有身体?同理,若我真的是一个人,那么我就一定有黑暗面。 ——卡尔荣格 白晨涵一口吐沫,直冲得陈宇连连后退。“荒谬的论断。” “你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我想,这只是因为没有人指点你,也没有人发现你。”她忽然用手摸了摸他的衬衣。“我们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父母,我们对自己的遭遇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们也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充满了仇恨,这不是很像吗?” 陈宇微微一怔,而就在这时,白晨涵的双手,却是肆无忌惮地向上,朝着他的胸口摸去。 “站远点!”一名女警在外面呵斥了一句。她拿出了自己的钥匙,想要打开房门。 而白晨涵缓缓抬起了双手。“连你自己都没有答案。”她翻了个白眼,平静的向后退了几步。 见陈宇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考虑好了没有?总不能让你在九十分钟内把试卷交出来吧?”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在你身上浪费。”陈宇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是的,就算事实如此,我也不会同情你的!我从不以暴力对抗暴力,更不会去伤害他人。我一直都很同情你,也很同情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用得着你可怜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暗面,那么,你的黑暗面是什么?还是说,你不敢报仇,而是你没有报仇的快感。只要你体会过这种乐趣,我想你不久就会上瘾的。希望你以后能来找我。” “神经病啊!你有心理问题,最好找心理专家看看!” “心理问题?”白晨涵发出了一声夸张的笑声。“你才是人格分裂的那个人?对了,还有阿尔兹海默症,到底是哪一种更重要?!” 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狭窄的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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