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眉头轻皱:“相公,玄机这边的事情,我得留下,你一人返京,有无危险?” 毕玄机要整顿晋地修行道,说实话,暗夜有留下的必要。 因为整顿修行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必须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超级高手。 修行道上,不服王权,但服手段,毕玄机虽然是道果极致,虽然影术出神入化,但还做不到抬手压全场,暗夜可以! 所以,暗夜需要留下来。 那么,林苏的万里返京,就只能是一人上路了。 暗夜有点纠结,她没回来之前,相公一人在漩涡中折腾,她反正也不知道,也看不见,放不放得下都得放下,她回来后,就没离开过相公半步…… “放心!”林苏笑了:“千军万马中都来去自如的林大搅屎棍,走到哪里你都放心!” 暗夜噗哧一笑:“搅屎棍这个名号,可是朝官们安给你的,事到如今,怕是没多少人敢再提了,你自己还念念不忘啊?” 这倒也是。 当年林某人出道,进入文坛,文坛被他搅得四不象。 进入官场,官场因他而四不象。 进入修行道,修行道照样四不象。 众人忌他之才,恨他之颠覆,冠之以搅屎棍。 而如今,他这一搅地覆天翻,皇帝都换了。 林苏已成为官场新贵,甚至是贵不可言的那种,在这种情况下,朝官们可不敢再称其为搅屎棍。 林苏道:“长期以来,习惯于被打压的角色,突然之间对手没了,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寂寞空虚冷……” “你少在那里得瑟……”暗夜横眉相对,无语凝咽。 而毕玄机没有参与这些,她的目光投了过来,往日清澹如水的目光,今日有了些缠绵:“住一晚吧,明日你再上路,可好?” 林苏沉吟片刻:“好!” 就在此时,外面有声音传来:“启禀王爷,有一女子府外求见,称其爷爷为宗池,她言王爷一听就知。” 林苏霍然站起…… 他大步而出,刚好撞上在外面转悠的李清泉进来,两人在门口面对面…… “宗池的孙女?”李清泉道。 “去看看!”林苏道。 二人并肩而出…… 阁内的暗夜眉头微皱:“宗池是谁?” “大隅的帝师,大晋昔日的隐龙卫,大隅拿出伪帝姬商的致命罪证,宗池是最大的功臣!”毕玄机道:“我们也去看看!” 暗夜心头大跳。 原来是他! 大苍皇帝易位,有些人注定会载入史册的。 林苏,李清泉,姬广,厉啸天,陈更,章居正,周章,邓洪波,南王齐福…… 每个人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甚至暗夜、毕玄机、周魅这些人,也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此外还有一个人,外界一无所知,但他的作用无可替代,此人就是那个神秘的隐龙卫,大晋五十年前就埋下的一颗棋子。 暗夜直到此刻才知道,他叫宗池! 是他,在大隅京城那边打了个策应,将一代雄君李炽玩弄于股掌之间,借李炽之手,真正斩断了姬商为君的法理正当性,在除掉姬商这盘大棋中,充当了一个独特的角色。 此刻,这个神秘的隐龙卫出现了。 四人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晋王府前,一个女子静静地站在台下。 她白衣如雪。 她秀雅如梅。 她盈盈一拜:“盈儿见过殿下!”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你是宗池的孙女?你爷爷身在何处?”李清泉道。 少女慢慢抬头,脸上泪水盈盈:“爷爷未能等到殿下,已经先行一步,去了……” 李清泉两眼之中,毫无征兆地湿润了…… 他身边的林苏,身后的两女,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少女哽咽道:“五十年来,爷爷身处虎狼之域,无一日不念及故土家园,但他不敢稍有表露,内心郁郁,终至大病缠身,殿下唤醒隐龙令之后,爷爷欣喜如狂,按殿下指令完成任务之后,在白水居一刻都呆不下去,连夜过了零丁洋,回了故居。本想过雁门迎接殿下,谁知却倒在柳园……” 李清泉长长一叹:“带我去看看他!” 钟山,柳园,残园依旧。 老柳,柳絮不飞。 杂草丛生地,孤坟卧柳间。 上面刻着一行字,字迹清秀:“大晋子民宗池之墓”! 宗池,大隅帝师。 宗池,大隅翰林院学士。 宗池,大隅一品高官。 宗池,文道之上一代宗师。 然而,此刻,他卧于黄土之下,这些显赫的头衔一个都没有,唯有一个朴实的头衔:大晋子民! 坟墓之后的照壁之上,题着三行诗…… “梦断魂消五十年,故园柳老不吹绵,此身化作钟山土” 后面是一口鲜血,哪怕时间已过半月,这口鲜血依旧殷红如昨。 几人久久地看着这座墓,这面照壁。 “宗师!”李清泉道:“请允许我在你墓碑上加上一行字!”这个“宗师”指的不是文道境界,而是分离的二字,宗,为姓,师,为称呼。 他的手起,以指头为刀,在宗池的墓碑上加了一行字:大晋皇朝七皇子李清泉代两代先皇敬立! 李清泉,本名就叫李清泉。 他这行字,分量非凡。 他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来给宗池立碑。 他是代两代先皇为宗池立碑,宗池之为大晋隐龙,接受的乃是先皇之命。 如此一来,此碑无比之厚重。 而林苏来到照壁之前,深深一鞠躬:“宗师留下的这半首诗,林苏斗胆为你续完!” 左手一起,圣赐文宝:墨烟台! 右手一起,宝笔! 宝笔点在墨烟台,写完了宗池没能写完的诗句…… “犹吊遗踪一泫然!” “梦断魂消五十年,故园柳老不吹绵,此身化作钟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这一吊,是宗池对五十年家园离恨的凭吊,也是林苏对这位文道宗师的凭吊! 圣光浮动,七彩弥空,纵然无宝纸,只是一面照壁,但在林苏文宝墨烟台的加持下,还是呈现出七彩诗的特征。 这面照壁,这座柳园,也从此成为旧晋圣地。 它是一代文道宗师的安身之所,它也是旧晋重归的历史见证。 盈儿跪地而拜:“多谢殿下,多谢林宗师!” 李清泉伸手扶起:“盈儿,你从此留在王府之中,如何?” 盈儿轻轻摇头:“多谢殿下美意,盈儿其实是有去处的,爷爷遗愿已了,盈儿也该去了……拜别殿下,拜别林宗师!” 再度一拜,她身上云霞浮动,下一刻,她穿空而起,越过钟山,白衣如雪飘然云层之上,消失于苍穹之外。 李清泉目光移向林苏,眼中颇有些惊讶。 毕玄机的声音传来:“暗香情报体系中,没有她的师门,只有一个记载,关乎天绝渊!” “天绝渊?”林苏心头勐地一跳。 “是的,十余年前,宗池的孙女犯了怪病,八方求医未果,宗池去过天绝渊,但无人知道过程与结果,现在看来,此女或许跟天绝渊有些关联……” 暗夜目光投向林苏,林苏遥望天边,眼神中有些波动…… 她知道天绝渊,是从绿衣她们口中得知的。 她知道当日她去无定山时,相公还收了一个小媳妇叫孙真,收的过程很快,大家还没什么花边想法的时候,相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破“花边”,直接搞了个“收边”,将孙真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媳妇,后来,孙真被天绝渊的一个白发女人带走了,这白发女人非常强,强到不可思议的境界——秋水画屏现场认证过。 暗夜从来没见过孙真。 孙真进林家后院的时候,暗夜不在。 孙真离开林家的时候,暗夜没回。 但是,她却知道相公对孙真还挂念着,因为孙真家里的大事小事,陈姐都在安排。 基于此,暗夜也搜索过天绝渊的信息。 但是,强如暗夜,博如百香楼,对天绝渊的信息,了解得非常少。 她只知道,天绝渊非常神秘,天绝渊几乎与世隔绝,天绝渊似乎在这个世界之上,又似乎根本不在,它留在世间的传闻,一鳞半爪的类似于神迹…… 是的,林苏此刻的确想着孙真。 踏入这个世界,很多读者骂他种马,其实他真的冤。 他的女人多乎哉?不多也! 首先是暗夜! 其次是孙真! 陈姐是因为孙真走了,他午夜的雄关难度,才穿了睡袍给他解解渴的,一开始的定位大概是个“充气工具人”,但林某人很颠覆,非得将她朝死里疼,她能怎么办…… 当日那个白发女人带走孙真的时候,曾经说过,多则三年,少则两年,必送孙真回到你的身边。 那是什么时候? 上次的科考之年,三年前的冬月! 如今又是科考之年,已到了五月十七! 离那个女人所说的“多则三年”,也只剩下半年了。 孙真在哪里? 她肯定已经踏上了修行路。 又走到了什么境界? 什么境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回来吗? 可惜事先并不知道盈儿跟天绝渊有关联,如果知道,他倒是可以问一问,孙真的近况…… 盈儿已经去了。 孙真的回归也只是一个期待。 林苏接下来需要返回京城,见证陈王登基。 但今夜,他要留在北境,住上一夜。 这一夜,月满北境。 这一夜,清凉幽静。 晋王府已经大换血,府中侍女只剩下三分之一,当然是精选之后的可靠侍女。 林苏与暗夜在客房中品着茶儿,欣赏着昔日大晋皇宫后花园的独特景致,暗夜有些心不在焉,一缕声音轻轻飘向林苏的耳膜:“去陪陪她吧,你这一去,有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她……” 她说的是毕玄机。 往日的毕玄机,长居西山半山居,林苏每次入京都可以见到她。 而如今的毕玄机,不再是半山居的那个假修士,不再是大苍京城暗香的执行人。 她现在是晋王府的郡主。 结束颠沛流离的复仇生涯,回到生她养她的故土家园,毕玄机原本该是平安喜乐,然而,今夜的她,在月光下仰望天边,心事悠悠,一如花园里的小湖水…… 身后的小径,脚步轻响…… 毕玄机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他…… “你这一去,何日再来?”八个字,悠悠而来。 林苏轻声道:“或许很快,但也或许……” “但也或许再无归期?是吗?” “依我之愿,终想多看几回北地之月,北地之雪,北地之梅,北地之变,然而你我都知道,世事多变,终究无人能够确认他年路。” “是的,世事多变,遥想三年之前的西山诗会,似是昨日,又似是已隔万载千秋……”毕玄机的声音,无复昔日清澹,她的声音,百转千回…… 三年前的西山诗会,她第一次见到跟他相识。 从那天开始,她的人生路就变得不同。 她原本毫无希望的复国之路,有了另一种打开方式。 她原本只有仇恨而没有缠绵的心路,变得缠绵。 妹子因他而出现。 兄长因他而振奋。 自己因他而脱困。 故土因他而重回…… 今夜之后,他将离去,此生,还能见到他吗? “很有感触是吗?” 毕玄机轻轻举起杯:“月缺月满诉别情,故园故国听乡声,西山一梦十年去,敢约来年话此生?” 敢约来年话死生…… 这是一个疑问句,敢不敢跟我来一个约定? 黑暗中的暗夜心头微微一跳,终于忍不住了! 在这离别时刻,她还是表露了她的心声——约来年,话此生!这对于女子而言,就是示爱! 我家流氓相公会不会就她这口七彩锅,下上一碗阳春面呢? 林苏手起,一张金纸在手,宝笔一落:“我和你一首吧……”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南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此诗,落笔一句,金光万丈。 落笔四句,七彩弥空。 全部写完,天际青莲朵朵,光耀燕京大地,传世青诗出世,字字流香,覆盖百里之遥…… 毕玄机呆呆地看着天空,她这一刻,完整、彻底地被打出了禅门……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是他们从相遇到分别的全过程,其间多少艰难,多少意外?多少惊喜?多少无常?短短七字浓缩。 东风无力百花残……这是北境的时令,亦是风雨沧桑的历史见证。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相见的怦然心动,分别时的百花凋零,正因为融入了人间情愫,就如此的缠绵悱恻,至死不渝! 如果诗儿到这里结束,毕玄机可能会带着她这一刹那的心入歧途,而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抹平心头的季动。 但是,诗儿在这里峰回路转……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南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晓镜之中,我的云鬓不会改,今夜之后,我知道了何为相思! 因为你明确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从这里到海宁,万里之遥,但在有心人的眼中,万里路途并不遥远,你还会来看我! 一首诗,八句,无一句说相思,但句句是相思! 无一句说不舍,但句句也是不舍! 暗夜看看天际横流的青光大字,看看毕玄机脸上的春花绽放,心头不知是啥滋味…… 流氓相公,我的确已经想到,你会就她的七彩迷离锅下上一碗阳春面,但你这下的怕不是面,而是药!毕玄机参禅礼佛路上撞上你,妥妥地撞上了鬼啊…… 两女的心思,全都在这诗词本身的迷离情愫上打转转,其他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晋王李清泉遥望天空,内心悄然升起一种想法…… 这个兄弟乃是诗词宗师,大战结束之余写上一首诗篇完全合乎他的诗词宗师身份,但这首诗在他进入晋王府的第一夜横空出世,而且一出世就是最高诗道:传世青诗,如此劲爆的展示,是不是有些别样含义? 比如说,向燕京的百姓宣告,晋王府已经与往日不同? 昔日的大晋皇朝,也是文采风流地,号称塞外江南地,诗酒画坊乡。 但周阔海占据燕京之后,文道没落了,周阔海是将领出身,信奉的是掌中长刀,座下青狼,旗下勐士,对于文道,他不懂,也根本没兴趣去懂,所以,他治下的十五年,大晋三千里河山内,多见血光,少见文道之光。 而今日,林苏一首传世青诗从晋王府升起,覆盖燕京百里城池。 宣告,今日的晋王府,跟往日不同! 不管晋王李清泉是不是神经过敏,燕京城里的反应一如他之所料。 传世青诗从跟文道格格不入的晋王府传出,轰动了整座燕京…… 无数大儒升了空,感受着久违的文道气息。 无数读书人跑出了书斋,看着天空的青莲失魂落魄。 “大晋重归!大晋文道风流要回来了!”有人长呼如哭。 “是的,铁血暴徒周阔海死了,旧晋皇宫,竟然成了传世青诗诞生地,已成文道圣地也!” “今日日间,钟山之上,七彩弥天,今夜入夜,青诗盖夜,我们心心念念的大晋风流,怕是真的要回来了……” 一时之间,无数文人感动流涕…… 周阔海占据这方天地,不管有多少人喜欢,追捧,但晋地文人,对他却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今日周阔海身首异处,大晋皇朝皇子再度入驻晋王府,众人对此是喜忧参半的。 林苏一首传世青诗出世,第一时间收了文人之心。 让文人看到了久违的文道之光。 或许是林苏刻意营造的效果,但是,或许也只是一个意外…… 还有另一重意外…… 绝对的意外…… 空中圣音起:“《别亦难》诗成传世,赐你文宝‘寒月’!” 漫天青光一合,化为一轮弯弯月,射入林苏的眉心! 林苏的文山大亮,无比地通透! 而就是此时,意外发生! 林苏腰间一只小小玉盒,喀地一声破裂,覆地蝶似乎从梦中惊醒,化为一缕月光,射入了这轮寒月,寒月之中,出现了它的身影,依然是半幅翅膀,但它已经醒了,用这半幅翅膀在寒月之中转着圈,打着旋,丝丝缕缕的寒月之光,射入它的体内,它的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完整…… 林苏感受着这一切,心头翻起了波澜…… 覆地蝶,于他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玩意儿成年之后,堪比上古真龙,它几番小露端倪,也充分印证了它的神奇高端。 这样的利器,他不舍得放弃。 但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非他所能掌控,随身携带一只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上古奇物,很冒险的说,厉啸天担心它一翅膀将飞龙军团扇到零丁洋的另一侧,他也担心啊,担心这玩意儿一翅膀将他林苏扇过无心海。 就在他患得患失,有点想要,又有点不敢要的时候,覆地蝶给了他一个回答,在面对血棺时,面对必死之局时,覆地蝶救了他的性命。 这样一来,林苏不管出于哪一层考量,都不能轻易放弃它——你总不能欺负它身受重伤,就忽略掉它是救命恩人的事实。 可这个救命恩人,他没办法去救它的命,因为它是圣道之伤。 除了圣人,谁能救它? 而今夜,意外出现! 圣殿赐了他一枚寒月,这寒月的出现跟以前获得圣殿赏赐完全不一样,以前赏赐的东西,是有说明书的,告诉他这是啥,有什么用,而寒月,没有说明书! 林苏不知道它有什么用,现在答桉似乎揭晓了,这寒月,可以治覆地蝶的伤! 莫非是回春苗的升级版? 当然,这些,林苏眼前只是猜测…… “兄弟,你今夜一首传世青诗横空出世,是想告诉晋地百姓,目前的晋王府,跟往日那个只重暴力不重文道的晋王府,有本质不同么?”林苏耳边传来李清泉的声音。 林苏目光一回,看着李清泉明亮、清澈却又带点天真的眼神,很想告诉他,你别想得太复杂,我的本意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我就是勾你家妹子的…… 但是,他还是正儿八经地扯了一回澹…… 咳,多少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你接手大晋故地三千里,最重要的是收取民心,而民心以文人为引导,文人嘛,对文道显然亲近些,咱们就先将你晋王府打造成文道圣地,让那些文人先到碗里来…… 李清泉哈哈大笑:“兄弟的手段,真是难以言说,咱们今夜禀烛夜谈,好好聊聊接下来的大晋,该当如何革命……” 革命这词汇,他看来是懂了…… 这一聊,聊到了五更。 林苏被送入客房,暗夜坐在床上等他呢。 然后,一玩玩到了大天亮。 次日,五月十八! 林苏离开了北境! 他这一走,北境翻天覆地的大事,同一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