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你们在这里,我这边已经解决了。” </p>
诸伏从人潮之中挤过来,一遍将自己的口罩拉了上去,走到我们边上的时候才又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p>
我连连摆头,降谷零的手从我的后颈上收回去,我很不自在地理了一下衣服,“没什么,既然你也没事了,我们晚点就准备回东京吧……还是说先去找家饭店吃点什么?不过时间有点早啊……” </p>
我努力掩饰着什么似的飞快地说着,诸伏困惑的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缓缓地挪动,几秒钟之后,他仿佛是理解了现在的情况,笑了笑,“啊——我不介意,柳川小姐想要先去做什么就去好了。” </p>
笑容被口罩遮在了后面,但我毫不怀疑那张猫派的脸上会露出暧昧笑容。 </p>
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宣布道:“还是回去吧。” </p>
我靠在车位上昏昏欲睡,双手抱着一杯咖啡,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咽下,感受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滚进胃里。 </p>
一旦放松身体躺下来,就能感知到……腰很酸,腿也在发软,我恨不能在阳光底下化成一滩水。 </p>
“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柳川小姐。”坐在我面前的男人询问,表情很关心——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p>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耳朵尖发红,可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好点头含糊地说道:“酒店的床太软了,我睡不太习惯。” </p>
“到东京还有一个多小时,谅月再睡一会儿吧。”我身旁的人发出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p>
我偏过头看看他,降谷零精神饱满,对我眨了眨眼睛。 </p>
……这才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妖怪吧?会吸人精气神的那种妖怪,总觉得有点吓人。 </p>
不能小看年近30,但是每天都在做训练的公安……! </p>
说到底,还是我最近这段时间疏于锻炼了…… </p>
我不忿地往后一靠,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上,闭上双眼。 </p>
手中的纸杯被旁边的人抽走,他靠过来,将一侧的窗帘拉上,那些暖烘烘的明亮的光便被挡在了列车的外面。我的眼前一暗,睡眠不足的疲倦感很快就将我吞噬了。 </p>
另外两个人小声的对话声音逐渐变得遥远,越来越小声,然后消失。 </p>
只有熟悉的气味挨得我很近,我下意识地追寻过去,贴着对方的手臂陷入沉睡。 </p>
在列车上的梦由于不太安稳,所以缺少记忆点,以至于我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些杂乱的颜色泡泡,像是水中的鱼儿游过一般,被咕嘟咕嘟地吐了出来,那些猎奇的颜色顷刻间就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p>
“——!” </p>
周身的一切都在混混沌沌地上下浮沉之际,我听见车厢忽然出来一阵巨响,带着剧烈的摇晃,我在那片轰隆声中睁开眼睛。 </p>
降谷零一手揽着我的肩膀,表情凝重地看向后方。 </p>
“怎么了……是爆炸?”我也下意识地摸到自己身旁的包,手指贴在了钱包上。 </p>
已经是快到东京的位置了,出现炸弹的概率其实也不能说小……吧? </p>
欸,但是能合理接受东京容易发生爆炸案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恐怖了…… </p>
列车上的广播开始响起来,列车员温和的嗓音混杂在一片慌乱的尖叫中,毫无用处地安抚着人群。 </p>
列车行驶的速度缓缓地停了下来,与金属轨道的摩擦声刺耳而尖锐。 </p>
我拉开车窗的窗帘,往外瞥了眼,能够看到后侧已经开始冒出了浓烟。 </p>
车舱有人群走动的声音,前面车厢的人打开这边连接着的舱门,踉踉跄跄地往后方跑过去。 </p>
“怪、有怪物……!” </p>
他们惊恐地喊叫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p>
空气沉寂着,声音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漂浮着的尘灰也减缓了飘落的速度。 </p>
……像是在某种领域之中。 </p>
我行动的姿势一僵,再次往窗外看过去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已经黯淡下来,仿佛处在什么遥远,与此有边界的位置——虚拟的光在逐渐浓郁起来的水雾之后投出隐约的亮意。我的周身顷刻间便降下了温度,并非是秋日的冷意,而是更为刺骨的,带有针对性的,冰冷的杀意。 </p>
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令我心跳犹如被鼓槌敲击,轰隆隆地就要跳出我的胸口。 </p>
列车的广播声变得沙沙的,奇异的音调在其中转变,电波被影响,最终变成了一片无序的杂音。 </p>
“……零。”我张开嘴的时候,才发现那声音艰涩不堪,好像在刚才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了我的脖颈。 </p>
我用力地捏住身旁人的手臂,然后用一种平静且不容拒绝的目光看向他。 </p>
“留在这里。” </p>
我这么说道。 </p>
他的眼中闪出错愕的神色,我又重复了一遍,“留在这里。” </p>
直觉……在这种时候应该叫做‘生物的避害本能’。 </p>
很不对劲,前方非常不对劲。那股杀意正直白地向我冲来,冰冷得仿佛是一柄匕首,已经抵在了我的喉咙前。 </p>
我不可能让他们也去冒险。 </p>
“柳川小姐,我和你——” </p>
“你也留在这儿。”我不容置喙,将诸伏景光的话语打断了,“空说你研习了阴阳道,那么在这种领域中应该能做到自保吧?” </p>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缓缓地点头。他身侧的长弓已经解开了包裹着的灰布,那是一柄复古和弓,和一般的破魔箭很不同,大约是神社的神官们找工匠打造的,弓上附有驱魔的咒纹,弓身很长,足约两米,横置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阴阳术赋予其‘隐秘 ’的特性,大概走在街上也会被人恐惧吧。 </p>
我的视线扫过对方的武器,接着冲他点点头,“零就拜托你了。” </p>
车厢寂静,我站起身时能够清楚地听见鞋底踩在地面上时摩擦发出的声音。 </p>
降谷零拉住了我的手臂,表情里带有挣扎和凝重。 </p>
他大概也能感觉到那种……死亡的威胁吧? </p>
我轻轻地搭了上去,温热的属于活着的人类肌肤触感令我还有一种‘正活着’的感受。 </p>
“借我一点好运。” </p>
我轻声说道,弯起眉眼,手指和他一触即分,“我会没事的。” </p>
“这个——给你。”降谷零抿了抿嘴,在我手中塞进一枚御守。 </p>
是他上午买的,那时他还问我稻荷神管不管恋爱顺遂……但是这枚御守上绣的却是‘平安’。 </p>
我捏住御守,将红线缠绕在手腕上,莹白色的御守贴着小臂,被收在了袖口里。 </p>
我垂下头,深呼吸。 </p>
我的好运向来得用厄运来抵换。 </p>
……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希望抵换的时限不要来得那么快。 </p>
车厢变得空荡荡,阳光都压抑地投在地上,映出窗口的形状。 </p>
这和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有些区别,但是这两者之间的那点细微不同并不是我这个半吊子能够一时半会儿说明白的,姑且就当做是一位常年生存于生与死交界线的人敏锐错杂的直感。 </p>
我迈步往前走过去,铁皮地面发出吱呀的细碎响声,车厢之间相互连接的那扇铁门摇摇晃晃,转轴生涩地摩擦。前方愈加昏暗,仿佛穿过那道门,便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p>
现在可以了解到的情报有两点。 </p>
第一:对方并不是一般的咒灵,我无法使用异能力祓除它——除了在领域之中有一定的限制之外,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够压制过异能力。如果将这个世界的能力用优先级排列,那么毫无疑问,五条悟的‘无下限’属于第一列队,能够与神明之力并列;大多数异能力和精神能力排在第二列队,大概只有太宰治那种不讲道理的能力无效化才有可能跳出常规。 </p>
第二:对方的杀意是冲我而来的。那样明晃晃的恶意,想不让人注意都难。我的人生前二十五年,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基本原则,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同时,也要确保不将无关人员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中……当然,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我多少也会掂量着自己的能力后退一步,解决不了的麻烦自然也只能叫那些专业人士来解决。只是,零和诸伏目前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p>
已经是靠近东京的范围了,咒术界对于大型交通管制的观测一向严苛,毕竟是诸多市民聚集的地方,一旦出事就是现象级的讨论热度,不可能放任不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