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也独居了好几年,怎么什么都没学会啊? </p>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p>
降谷零显眼的白色跑车在我的洋房外停下,我道了谢,正准备打开车门出去,他却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p>
我还没有完全起身,被他一扯便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只能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p>
“……” </p>
他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我,车厢里安静到我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p>
降谷零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我的视线便从他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脖子上——是叫‘亚当的苹果’吗?文字创作中经常将这些部位当做某种秘不可宣的禁忌符号,譬如女性的后颈、脚踝,男性的臀部、喉结。 </p>
“……还是带上伞吧。”最后还是降谷零率先移开视线,伸手在车门的一侧拿出了一把伞给我。 </p>
我看见他的耳朵发红——事实证明我的视力确实很不错,在这么昏暗的情况下,我也能从他深色的肤色之中看出他耳朵红了。 </p>
……搞什么啊?我连自己的呼吸都一滞,心脏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砰砰砰响得几乎要冲破我的耳膜。 </p>
你这样搞得我也很不好意思啊! </p>
“也就几步路,不用了吧。”我犹豫着想要拒绝,看了看他后面的车窗玻璃,那里就是我家大门,拢共也就只有七、八步的路程。 </p>
我真的想在自己的脸红起来之前飞速逃离这个密闭的空间,如果不是当着别人的面瞬间移动非常不礼貌,我确实有想要精修这项技能的想法。 </p>
“淋湿了总会更麻烦些,万一感冒了,谅月小姐也不想花另外的钱治病吧?”他将伞塞进我手中。 </p>
我低下头看看伞:“……嗯。” </p>
他又说:“要好好休息。” </p>
我拉开车门:“嗯。” </p>
“咳、那我……就先走了。”降谷零转回头不再看我。 </p>
我撑开伞站在路边——准确地说,是我家大门的对面——将车门合上,“嗯,再见。” </p>
白色跑车逃似地驶离了这条路,车尾的红色车灯几乎在空气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残影。 </p>
我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钟,然后缓缓地蹲下身,手捧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p>
咦?咦——?! </p>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脸红啊! </p>
我打开家门,换上室内拖鞋,将雨伞晾在水槽里。 </p>
太累了——很难说这到底是精神上的困乏还是肉|体上的疲倦,简而言之,都是折磨。 </p>
出门前忘记关上的窗口吹进来了许多雨水,那一块的地面湿乎乎的,但我甚至都懒得走过去关上,只是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沙发边,然后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布艺家具之中。 </p>
鼻腔能闻到一股浅浅的男士香水混夹着须后水的气味,我此刻已经起不上什么作用的大脑还是勉为其难地转动了一下。 </p>
片刻后,我艰难地从我的背上拽下了一件西装外套。 </p>
忘记把衣服还给降谷零了…… </p>
我迷迷糊糊地想,只能洗干净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他了。 </p>
疲倦感不断地挤压着我的神经,于是我怀抱着西装,很快便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p>
其实距离我白天走出家门也就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但我还是觉得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满了,仿佛是拥挤着将几个礼拜的时间全部都压缩了进去,满满当当地塞在了这一天之中。 </p>
能够知道父亲的下落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们两个人见面的时机……该说不说,真的不太巧妙。我已经不是那个只有十一二岁,满腔怒火,一点就会炸的小姑娘,他也不是那个一直陪伴着我长大,见证了许多变化的父亲,我们之间的陌生感甚至让我在第一时间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与我血脉相连吗?’ </p>
那一点久别重逢的激动与感慨,轻而易举地便能被后来涌上来的复杂所遮盖住,理所当然地,这些情绪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上,好似一点都没有叫人放松过一样。 </p>
所以我又梦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p>
所有的声音都在我的脑海里煽动着,吵吵嚷嚷的,好像要把我的脑袋挤破。 </p>
我紧闭着双目眉心蹙起,在沙发上侧过身,双手将那件灰黑色的西装收紧,像一个生疏的拥抱。我的额头凑近,沉沉地呼吸,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去。仿佛那样便能生出些抵御噩梦的力量。 </p>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挣脱出来。外面大概还在下雨,入目是一片昏暗的环境,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p>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空荡荡的某处发了一会儿的呆。接着我摸到了放在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于是按开了电视。 </p>
莹白的亮光跳了出来,几乎照亮了整个客厅。我把电视节目的声音调高,然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低下头看了看刚才一直被我抱在怀里的衣服…… </p>
要帮他洗一下——但是看上去很贵,直接丢进洗衣机里似乎并不礼貌……难道说需要干洗吗? </p>
我纠结了半分钟,最后无奈地叹气,从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钱包,将这件衣服清理干净了——干洗费真的很贵! </p>
我感受着钱包中骤然缩水的手感,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 </p>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综艺节目,节目组对无辜路人的整蛊让演播厅里的所有观察员都大笑出声,旁白还在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我站起身,找到了一个衣架,将干净的西装挂了起来,然后决定让自己去泡会儿澡,放松一下。 </p>
虽然说异能力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很便利,但更多情况下,我想要享受的还是缓缓抵达结果的那个过程。 </p>
我回房间拿了衣服,又冲进浴室放热水。最后一脸惬意地靠在浴缸之中,热水温和地包裹着身体,从微凉的手指尖上传来细微的麻感,水温一点点侵蚀上来,让双手甚至四肢百骸都慢慢地热了起来。 </p>
果然泡澡非常有利于身心健康,可以大幅度地缓解疲劳——我甚至觉得法律应该制定一个泡澡日,当天要给所有人都放假,让大家接受热水的冲洗,感受活着的真实感。 </p>
这么一说,突然好想去温泉庄度假啊…… </p>
等我换好衣服回到客厅的时候,夜斗已经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雪音。 </p>
“谅月,怎么样,休息的还好吗?”夜斗问我。 </p>
我点了点头,看看他身后,挑眉问道:“绯呢?她之前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吗?” </p>
“还在医院。” </p>
夜斗嘴角翘起的弧度往下了些,声音也冷了许多,“她有点不能接受现实,我让她再冷静冷静。” </p>
“哦……”既然夜斗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再追问。 </p>
“我买了猪五花、小牛卷,还有清酒。”夜斗对我说。 </p>
“今天吃烤肉吗?”我的心情好上不少,欣喜地看着他。 </p>
“谅月很饿了吧,烤肉吃起来会方便一点。”他说道,一边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烤盘。 </p>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在餐桌前坐下开始解决晚餐。 </p>
我和夜斗的面前一人一个小酒杯,又从冰箱里翻出一瓶没有过期的牛奶倒给雪音。 </p>
“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p>
黄头发的小孩鼓着脸颊瞪我,毕竟神器已经不会再长大了,只能一直保持着这幅模样,这么说来,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只能喝牛奶了……? </p>
我于是靠近他的耳边,悄声对他说道:“等下次夜斗没注意的时候,我请你喝啤酒。” </p>
谁让夜斗本来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从古代生活至现代的神明可没有什么法律的观念,我在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喝过也都给我倒的清酒了——虽然被辣得嗓子痛了半天——那之后被他的某一任神器说教了一通,恶补了现代法律知识,争当新时代五好神明。 </p>
小孩是很好哄的,半天就又放下自己不开心,顶着嘴唇上的一圈牛奶痕在烤盘里夹肉吃。 </p>
“我发现了一些情况,所以要和雪音去一趟高天原。”碰了几杯酒之后,夜斗忽然对我这样说道。 </p>
我眨眨眼,“怎么了?这么突然。” </p>
“我在藤崎浩人——就是你带出来的那个男孩——的身上找到了‘黄泉之语’,”他说道,“这是……很危险的东西,为了弄清楚,我必须去高天原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