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妻子论 (永寿宫) 这日,玉娆端坐于永寿宫内,指尖轻拨《淇奥》之弦,曲中蕴含的深情,格外触动人心。 胤禛在窗外静听多时,终是含笑步入:“此曲悠扬,莫非玉娆心中已有所属之君子?须知,朕亦自诩君子,且对善琴的玉娆颇有好感。” 面对胤禛,她素日里总是保持着清冷如寒霜般的神情,即便是偶尔流露的笑意,也如同云隙间偶尔洒落的清冷月光,不带丝毫暖意,遥不可及。 然而此刻,她却展颜一笑,那笑容温暖而明媚,仿佛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皇上对臣女的青睐,是否因姐姐之故?” 胤禛微微一笑,答道:“既是,亦非全然。论及容貌……” 他的声音似乎飘向了远方,“你与朕的妻子颇为相似。” 玉娆闻言,心中微动,不禁疑惑:“但臣女自认与皇后娘娘并无相似之处。” 胤禛轻轻点头,尾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愁:“她是皇后,却非朕心中所认定的妻子,朕的妻子,她已带着我们的孩子,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话语间,透露出无尽的怀念与感伤。 玉娆的眼眸如同秋水般清澈,乌黑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仿佛能洞察人心:“我明白了,皇帝可以拥有多位皇后,但在心中,真正的妻子只有一个。” 胤禛望着她,眼中满是怜惜:“你的聪慧,确实与你的长姐如出一辙。” “那么长姐在皇上心中是怎样的位置呢?”玉娆好奇地问道。 胤禛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你长姐,是如今朕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女子。” 玉娆的眉心轻轻一动,似乎对胤禛的回答有着自己的见解,却并未言明。 胤禛见状,忽而展颜一笑,笑容中充满了玩味:“你问遍了朕身边的女子,可曾想过自己也成为朕的女人?” 玉娆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的弧度,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臣女其实很羡慕皇上的妻子。” “哦?为何有此一说?”胤禛的兴趣被彻底勾起。 “因为皇上的妻子虽然已逝,但皇上心中始终只有她一人的位置,时常怀念着她。”玉娆停顿了一下,目光认真地注视着胤禛,“那么,皇上对臣女,是否也有这样的情感呢?” 胤禛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浅浅的笑意:“是的,朕对你有情。” 玉娆认真地点了点头:“臣女自小便有一个深藏心底的愿望,那便是成为心爱之人唯一的、挚爱的妻子,不是妾室,不是宫中的宠妃,而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然而,皇上已有所爱之人,臣女的这个愿望,在皇上这里恐怕难以实现,臣女更愿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而非只是仰望和羡慕。” 胤禛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复杂,嘴角的笑意却未减:“你确实聪明,这份洞察力,与你的长姐如出一辙。” 她轻轻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清醒与坚持:“这并非仅仅因为聪明,而是基于事实的判断,若皇上真心喜爱臣女,欲将臣女留在宫中,那又能给予臣女何种身份?是贵人、妃子,还是贵妃?亦或是废后另立,让臣女成为那景仁宫的主人?但即便如此,皇后之位,也不过是虚名罢了,并非皇上心中真正的妻子,臣女斗胆一问,皇上与您的妻子,定是情深意重,两情相悦吧?” 胤禛闻言,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眼中涌动着温柔而旖旎的光芒:“确是两情相悦,此生不渝。” 玉娆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向着胤禛深深一拜,语气中满是诚挚与期盼:“恳请皇上赐予臣女这份难得的福祉。”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却难掩其中的坚定与深情,“臣女自知出身卑微,但臣女与允禧真心相爱,情深意重,臣女不敢奢求成为允禧的正室,即便是作为他的侍妾,只要能与他相守,臣女便心满意足,只求皇上恩准,让臣女得以与允禧共度此生。” 胤禛闻言,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未曾料到玉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疑惑道:“你曾言非允禧之妻不嫁,如今又怎会……” 玉娆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她的脸庞在爱的光辉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动人。 她温柔而坚决地说:“皇上与皇后虽有名分上的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臣女与允禧虽无名分上的夫妻之实,但心中彼此相依,情深似海。臣女深知,允禧心中唯有臣女一人,臣女亦然,在臣女心中,能成为允禧心中挚爱之人,便已是最大的幸福,又何须在乎那世俗的名分呢?在爱的世界里,我们早已是彼此的唯一。” 胤禛望着玉娆,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片刻,最终只轻轻说了一句:“你起来吧,此事容朕再作思量。” 玉娆屹立不动,语气坚定:“臣女明了皇上对臣女的青睐,然,真正的喜欢,应是成全对方的心愿,皇上身边,除皇后之外,还有许多女子,无论是过往的逝者,还是现今的陪伴,都占据了您的心神与回忆,臣女入宫未久,已目睹长姐历经诸多波折与艰辛,即便长姐在皇上心中地位非凡,其生活亦是充满了不易与谨慎,臣女不愿自己的未来也重蹈覆辙。” 她再次深深行礼,“皇上的厚爱实属难得,臣女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世间之情,非仅限于男女之爱,臣女斗胆请求,愿皇上能如对待小妹般,给予臣女一份纯粹的关怀。” 言罢,她从袖中取出胤禛先前赠予的玉佩,双手奉上,“此物乃皇上所赐,臣女今日完璧归赵,并恳请皇上恩准臣女与允禧共结连理,了却此生心愿。” 胤禛并未伸手接过玉佩,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朕特意赐予你的。” 随后,他转身离去,步伐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疲惫,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心头的忐忑之上,留下了一串串回响在空旷宫殿中的脚步声。 (养心殿) 胤禛端坐于榻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周身静谧,唯有时间的流逝在无声中缓缓推进。 “苏培盛。”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奴才在。”苏培盛应声而至,恭敬地立于一旁。 “朕心中有一女子,意欲纳她为妃,奈何她心意坚决,不愿入宫。”胤禛缓缓道出心中的困扰。 “奴才虽不知此女何人,但在奴才看来,世间女子千千万,皆难及纯元皇后之万一。”苏培盛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纯元皇后的无限敬仰。 “哦?何以见得?”胤禛好奇地追问。 “皇上钟爱何人,自是皇上的自由,但真正重要的是,谁能像纯元皇后那样,让皇上心生欢喜,那才是她的福分所在。”苏培盛的回答既圆滑又得体。 胤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啊,看事情总是如此透彻。” 言罢,他略作沉吟,继续说道:“好了,朕有一事需你操办。” “皇上请吩咐。”苏培盛立刻应承。 “熹贵妃嫁妹,其礼数不可轻忽,可按多罗格格出嫁之规格筹备嫁妆,允禧成亲,熙太嫔亦应晋位太妃,以示皇恩浩荡。”胤禛的决策中透露出对两位当事人的重视与关怀。 “贵妃嫁妹,皇子娶亲,此等喜事,实乃皇家之幸,必将传为一段佳话。”苏培盛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对胤禛的决定赞不绝口。 “太后病体缠绵已久,或许正需要一些喜事来提振精神,冲冲喜。”胤禛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太后病情的关切与期望。 “正是如此,皇上所言极是,太后若得知这桩桩喜事,心情必然大悦,病体也定会随之日渐康复。”苏培盛附和道,言语间充满了对太后康复的期盼与祝福。 胤禛轻轻摆手,示意苏培盛退下,自己则继续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之中。 (寿康宫) 乌雅成璧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与往昔的威严与尊贵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每一次都似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帕子上不经意间沾染的血迹更是让人心惊。 惠妃沈眉庄因怀有身孕,被谨慎地隔离在外,以免受到病气的侵扰,这使得太后身边少了一份温暖的陪伴。 “咳——咳——”乌雅成璧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喘息都显得异常艰难。 竹息站在一旁,心如刀绞,她紧紧握着太后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太后……太后……”她一遍遍呼唤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不舍。 乌雅成璧缓缓睁开眼,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 “哀家怕是不行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既有对生命的无奈,也有对过往的反思。 “竹息,哀家这一生,为了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费尽心机,一直努力保住宜修的后位,可如今,哀家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切,却不禁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竹息闻言,连忙安慰道:“太后,您别这样说。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繁荣与昌盛,这是您的责任,也是您的担当。” “可哀家心里……”乌雅成璧的声音渐渐低沉,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哀家只是希望,家族的未来,能够少一些算计,多一些真诚与和睦。” 竹息含泪点头,她知道太后此刻需要的是理解与宽慰。 “太后,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进来,他们一定有办法能让您好起来的。”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去。 “竹息,不必了。”乌雅成璧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竹息的动作。 “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只需陪在哀家身边,让哀家走完这最后一程便好。” 竹息闻言,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紧紧握住太后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传递给她。 乌雅成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当初宜修对纯元所做的一切,哀家心中并非全然不知,只是,那时的形势,让哀家别无选择,宜修若倒,乌拉那拉氏便再无人能够承继后位,哀家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成为太后,这一生的心血与努力,怎能轻易断送?因此,即便深知宜修残害妃嫔皇嗣,哀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保住她的后位。” 竹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太后,您曾多次规劝皇后,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可惜皇后执迷不悟,最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她害死了那么多人,若是能早些听从太后的教诲,收手不再作恶,或许一切都能不同。” 乌雅成璧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哀家又何尝不想如此?但身为家族的一份子,哀家必须顾全大局,为全族的荣耀着想,这些日子以来,哀家夜夜难眠,梦中总是浮现出纯元的身影,她的温柔与善良,与宜修的狠辣形成了鲜明对比,哀家实在是对不住纯元,让她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 竹息轻声安慰道:“太后,您不必过于自责,当初您选择宜修,也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虑,认为纯元皇后的性子过于柔弱,难以胜任正位中宫的重任,而宜修则更有手段与智谋,能够保住皇后的宝座不落入他人之手,只是,人心难测,谁又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乌雅成璧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无奈:“哀家也对不住皇帝,对不住那些无辜枉死的皇孙,哀家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永远护住他们,更无法改变这宫中的种种阴谋与算计,但哀家还是希望能尽最后一份力,为这皇室,为这天下,留下一点什么。” 竹息见状,心中一阵酸楚,她连忙上前,用帕子轻轻为太后拭去泪水,柔声道:“太后,您就别再操心那么多了,保重身体要紧,您的安康才是我们所有人最大的福分。” 然而,乌雅成璧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竹息,你去准备纸笔墨来,哀家要留下一道遗诏,这道遗诏,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乌拉那拉氏,为这后宫带来一丝安宁。” 竹息闻言,虽然心中不愿太后如此操劳,但也不敢违抗,只得应道:“是,太后,奴婢这就去准备,您要多注意身子,别太劳累了。” 乌雅成璧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你要记得,万一哀家不在了,这道遗诏便是我们最后的底牌,哪日后位有变,或是家族遭遇危机,你便拿出这道遗诏,用以保护皇后,守护我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竹息含泪应下,转身匆匆离去,不一会儿便带着纸笔墨回到了太后身边。 乌雅成璧强撑着病体,提笔写下遗诏,每一个字都凝聚了她对家族、对皇室的深深忧虑与期望。 写完后,她颤抖着手将遗诏交给竹息,嘱咐道:“收好它,这是我们最后的依靠。” 竹息接过遗诏,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眼中满是坚定与忠诚:“太后放心,奴婢定当誓死守护这道遗诏,守护皇后,守护乌拉那拉氏。” - 夜幕低垂,婚礼盛宴的余温尚未散尽,玉娆身着一袭绚烂红裳,发间仅以珍珠轻缀,此刻笑靥如花,与允禧并肩而立,十指紧扣,矗立于贝勒府门槛,恭谨地目送胤禛圣上的御驾缓缓离去。 胤禛与甄嬛共乘于那金碧辉煌的马车之中,二人面颊微醺,却又不失清醒。 随着苏培盛洪亮的嗓音响起:“皇上,贵妃娘娘,起驾!” 众人齐刷刷地屈膝,低语:“恭送皇上。” 夜色愈发深沉,四周一片宁静,唯有马车的辘辘声,在空旷中回响,引领着他们缓缓驶向紫禁城的深处。 “方才宴饮之间,朕与你,允礼与玉婵,以及允禧与玉娆,恰似三对天作之合,缘分匪浅。”胤禛语气平和,却透露出几分深意。 “臣妾之妹玉娆,对皇上的恩典感激涕零。”甄嬛温婉回应。 “因你之故,朕愿成人之美,让玉娆得偿所愿。”胤禛的话语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恰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来报,言及太后凤体违和,情况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