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飞驰入军营时,营中炊烟四起,正好是营中用饭的时辰。指挥们的号令斥责声和军汉们的打闹调笑声充斥军营,军中气氛一如往日,表面上仍是寻常的日子,军汉们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之间享受着匆忙而又难得的间歇时日。 郭信在中军行辕前下了马,瞥见了帐边阴影里躲作一排乘凉的四五名陌生汉子,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郭信一行人,此时稍显慌乱地起身抱拳行礼,视线中多有些好奇的打量。 郭信回顾左右,帐边的中军亲卫忙上前向郭信解释:“从大名府护送郭公信使而来的人。” 郭信了然,将马鞭甩给侍从,向远道而来的军汉们点点头,大声道:“请河北的禁军弟兄们下去一起用饭,好生招待休息。”然后便大步向主帅营帐走去。 郭信很快就在帐内见到了等候他的人。从河北奉命前来的依然是好友郑谆,此刻郑谆正和都虞侯向训,以及另一名站在郑谆身后的陌生将领在帐内交谈,三人见郭信进来,一齐向他行礼。 与月前见到郑谆时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眼前的郑谆不仅满面风尘,甚至冠带都尚未来得及收拾齐整,显然是带有远比上一回更加紧急的目的一路疾驰而来。 郑谆看向郭信的面容带有苦涩,因日夜急行而开裂着的嘴唇张开说的曾提到过自己就有个叫慕容延钊的儿子在郭威军中听命。 郭信闻言又对慕容延钊快速地打量一番,慕容延钊的脸严厉而瘠瘦,这是长期出外征战的将士们脸上常会见到的面部特征,而两条高耸的浓眉又使他的脸具有一种威严昂扬的神态,仔细分辨下,眉眼间也确与慕容章有几分相像。 “幸会!”郭信拉过慕容延钊的手,“五月时我等行军经过沂州,刺史便向我提及过慕容兄的名字,未曾想相见之日竟是如此之快!” “惭愧!军务倥偬,末将已多年未与家父见面。本次末将前来东部,亦是奔赴郭公之令,毫无私份之心。” 郭信遂赞赏地点点头,又问郑谆:“阿父对我可有军令?” 郑谆摇头:“郭公担心东京家眷或遭不测,只望郭郎勿要妄动,若遇危急,纵使弃军躲避乡野,也要郭郎保全自身。” 郑谆顿了顿,直言道:“若青哥儿在城中真有不测,郭公便只有意哥儿一个儿子了。” “阿父心意我已知矣,只是一军在手,岂能坐视?” 郭信遂不再继续这一话题,回顾向训问道:“如今既已发生这些大事,城中可有动静?” “末将已暗潜人去城中四处盯着,眼下尚无消息来报。” “如此甚好,我来的不迟!既然魏国公还未知晓东京之事,我此番已赍来郭公手书,这便入城劝谏魏国公一同出兵,共赴阙下!” “郑郎想要说服魏国公几无可能,符家在本镇根基尚浅,人心浮动,我在此地与魏国公相处日久,观其心思,只不过是图一夕安稳,恐怕不会有心思参与这般局面。” “就无其他法子?至少若有东京‘伪诏’传来,魏国公不得为之蛊惑而反与郭郎生事罢?” 郭信当即哈哈一笑:“魏国公眼下不愿出兵相助我等也就罢了,若真的反相与我为敌,岂不怕我军旦夕入城擒之?” 郑谆微作沉吟:“不论如何,我且入城一试,也好向郭公回禀。” “既如此,我陪郑郎同去。” “郭郎心意我心领了,不过尚不知魏国公如何想法,郭郎眼下的身份性命已非同小可,且待我入城探明了符家口风再说。” “也好,有我大军在此,至少可保郑郎无后顾之虑。”郭信遂沉吟同意,他眼下当然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