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沉,天还未亮。 长剑往下滴着血,一个圆球样的物件朝他丢过来,甩进了他身后的马车。 一地的无头尸身,引来了深林里的野狼啃噬吞咬。 耳朵里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响起,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往他鼻喉里钻,让他顿时不停干呕起来。 他被绑在了车辕上,余光发现身后是堆成小山的头颅,分明都是他昔日的伙伴。 先前兵分两路的东漓军,再次重逢了。 “醒了?”南容宣声音低哑,坐在马上脸色发白,青袍上沾染的血迹还未处理。 那双黑瞳里面死气沉沉。 吴海张了张嘴,脑袋已经发木了。 “你,亲自送给明薇和。” - “翩翩?” 几个小侍女躲在院门口,好奇地往院子里瞧。 “翩翩也是你们能叫的?” 忽然身后有人出声,纷纷吓了一跳。几人回头一瞧,正是公子院子里的大侍女萍兰。 “萍兰姐姐!”几个小丫头见能打听的人来了,立马围了上去。 “萍兰姐姐,公子怎么突然带回来一个……一个女子?” 萍兰瞥了眼坐在庭院中的女子,将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扯到一旁,“你们几个,那位得称一声‘玉夫人’!还有不许随意打听,小心公子生气。” 说完,萍兰捧着手里的食盒走了进去。 “漂亮是顶漂亮,就是感觉人有些古怪。” 身后的小侍女又小声谈论了句,萍兰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几人,眼含警告。 小侍女们一哄而散,迅速离开了此地。 萍兰转过头,换上了笑脸,往院里走去。 “玉夫人。”萍兰欠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她面前,“这些都是公子让萍兰为玉夫人准备的糕点,夫人用些吧。”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只垂着头盯着荷塘里的鱼。 萍兰眸光轻闪,又喊了声:“玉夫人?” 萍兰环视了下庭院,往前走了两步试探道:“翩翩?” 李抒玉微微转头,看向萍兰。 看着女子空洞的眼神,萍兰心底一怔,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往后退了两步,恭敬地站到一旁。 “翩翩。”千乱玉径直走过去,坐到李抒玉手边,随手拿起一块蝴蝶酥,递给李抒玉,“饿了吧?” “从昨晚开始赶路,都没有让你好好吃东西。” 李抒玉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蝴蝶酥。 千乱玉看着女子乖巧的样子,眼中总算流淌出一丝笑意。 萍兰低着头,轻声问道:“公子,千主还等着公子回山庄,公子打算何时回去?奴婢好准备。” 千乱玉没有回头,冷声道:“你和千川穹说了我回来了?” “奴婢不敢。” 男子笑了一下,看着李抒玉用完一块糕点,又挑了一块放到她手上,“千川穹念了这么多年这个外甥,不得让他们好好见上一面,叙叙旧什么的。” “我去做什么?我还要照顾翩翩呢。”他挥了挥手,“下去。” “是,公子。”萍兰看了眼二人,转身退了出去。 “好吃吗?”千乱玉问。 李抒玉摇了摇头。 千乱玉先是一愣,转而惊喜万分,“翩翩!” “你可真棒啊翩翩!” 落心蛊,已经渐渐融入了她的骨血里,她的意识正在苏醒。 只是,她将再也不会记得……过去的事。 落心蛊,谣传千山氏当年辉煌,一颗母蛊可以号令百只子蛊,是控制死士的绝佳手段。而如今世上的落心蛊很难再寻,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只,研究多年也才将它孵化出了一只子蛊。 “既然不好吃,那便不吃了。”千乱玉勾唇一笑,“舅甥相见的场面,应当十分精彩。” “走吧,翩翩!” - “南容宣屠了震北月城?”南圣皇帝披着一件披风,坐在床沿,听着大臣的禀告顿时脑袋里一阵阵的发晕。 站在不远处戴着面具的男子,适时开口:“陛下当心身子。” 南邈按着眉心,缓了半天:“李侍中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封寻看着站在角落里的男子缓步上前,“回陛下,前夜是震北月城三年一次的探月灯会,探月灯升空后突然爆炸,导致月城多处被火星点燃,而月城城主发现已经死在了城主府上,月城守卫遂将城门关闭。” “只是这时……荣小王爷带着人硬闯开了城门。” “他闯城门做什么?”南邈放下手,气怒道。 “城主之死,与荣小王爷到底有无关系,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也许是有人想要挑拨南圣与震北之间的关系。” 李尘归看了眼斜前方李之行不卑不亢的回复,并未出言。 而站在一旁的陈侍郎走上前激动道:“皇上!荣小王爷怎会在这个关头闯关?” “分明是他起了不臣之心啊皇上!” 南邈突然咳嗽了起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情绪一波动,导致更加虚弱。 封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白丸呈了上去,皇帝接过直接塞进口中,终于平缓了下咳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的肺腑。 李之行默默看着封寻的动作,在他看过来之前已经收回了视线。 南邈摆了摆手,似乎心力憔悴:“李相留下,其余人退了吧。” 李之行转身,与李尘归擦肩而过。 出了大殿,德祥宫的总管安泰就迎了上去,“李大人,太后请李大人去德祥宫一趟。” 李之行垂下睫羽,“好。” …… 安泰领着李之行进了德祥宫,挥了下手,屏退了大殿的宫女。 李之行静静站在大殿上。 听见一阵逶迤拖地的动静从殿后走出,李之行头也不抬地躬身行礼:“臣参见长公主。” 南昭敏慢悠悠坐到上首,看着底下恭顺的男子,半晌才道:“侍中大人好大的官威,本宫是宣传不动你了。” 李之行维持着行礼的动作,语气平缓:“臣不敢。” 南昭敏扶了下耳边的步摇,“罢了,看在你帮了本宫将礼狱司送回来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 “你的伤可好些了?”南昭敏盯着他道。 “回殿下,臣的伤已无大碍。” 南昭敏瞧见他问一句答一句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 她按捺了下去,眼神变得有些凌厉,“李大人,不知现在你可有抒玉的下落?” 李之行平静地开口:“臣不知。” “前朝的事本宫听说了,南容宣在震北作乱,母后实在忧心,想派人去一探究竟,李大人说……谁能胜任?” “没有陛下的圣旨,前朝大臣将无法替太后娘娘分忧。”李之行道。 上首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李之行,你真以为本宫不舍得罚你?”南昭敏微抬下巴,“你去午门跪着,什么时候这人选想到了……什么时候就不用跪了。” “臣领旨。”李之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