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又是一年雪夜,南容宣站在了梅园之中。 少年站在并齐的两块碑前,白溪默默站在他身后,打着伞。 不知站了多久,少年开口道:“白七呢,她不来送送我吗?” 白溪垂下眸子:“或许是李尘归不让她出来。” 南容宣舔了下唇角,眉眼之中有一丝落寞。 “父王、母妃,帮我看着李抒玉。若是她有什么好歹,我死了定要找你们的。”南容宣嘴角上扬,抬手握住飞扬下来的雪花。 想起去年那夜,那个小姑娘彻底闯进了他的生活,那是他孤身一人以来,第一次觉得不那么孤独难熬的雪夜。 白溪狠狠拧眉,埋下头去。 此时,城门之处,只有寥寥无几的人。 南容宣回头看了眼不湛,带着十几个护卫和出征圣旨,远赴漠北…… - 李抒玉高烧了一夜。 中间清醒了一下,好不容易喂进去的药,也尽数吐了出来。 李之行在湘苑坐到了天亮。 屋中的少女仍旧是进气多,出气少。 昨夜来了一个太医忙到卯时,今晨又请了两位。 侍女舒儿不停地擦拭着少女滚烫的身子,李之行站在幕帘后头,对着床上的少女道:“李抒玉,你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你若死了,去了漠北那位,还能活吗?” 少女咳嗽了一声,泪水从眼眶涌出,却紧紧闭着眼。 李抒玉痛苦地呜咽出声,似是高烧得难受。 太医又捧了碗药,送了进去。 到了正午,雪停了…… “公子,先回去休息吧,大小姐她现在已经不发热了。”镜山看太医们都回去了,只留下了沈太医在府中住下照看。 李之行走到床边,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少女,目光深沉。 少女脖子上的长命锁还带在身上。 “那物件为何不下,带在身上如何安眠?”李之行问道。 舒儿眼眶红红,低头悄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老实回道:“回大公子,奴婢不敢下,希望长命锁可以保佑姑娘平安渡过此劫!” 李之行喉结微动:“能渡过此劫的,只有她自己。” 她若不愿活,怎么救? “李抒玉,你要变得无坚不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李之行收回视线,对着舒儿道:“大小姐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 舒儿朝着李之行的背影躬身道:“是,大公子!” 李之行走出房门,门口站着一个生面孔,“你是昨夜将大小姐带回来的?” 白七低头:“是,大公子。” 他点了点头,从湘苑离去。 白七透过窗户,看着床上那道人影,等姑娘醒来,世子应当已经不在京城了。 他叹了口气。 姑娘,她该多伤心啊…… - 从那夜生死之门逃脱后,姑娘再醒来,竟然一句也没提世子。 舒儿端着药,从外头进来。 李抒玉靠在床边,因着双腿受了冻伤,这整整一个月都没办法下床,闲来无事便捧着本书一坐便是一天。 “姑娘,当心眼睛啊。”舒儿换上灿烂的笑容,从外头进来。 李抒玉将书放下,揉了下酸疼的手腕。 “今日好像是除夕?”李抒玉问道。 “是呀,姑娘想吃什么?舒儿去给姑娘做!”舒儿捧着药递给李抒玉。 她接过,面不改色地饮了下去。 “那今夜府上的人是不是都去宫里了。”今年宫宴安排在了除夕,因为小年那段时间正是安抚流民的时候。 现在也总算都告一段落了。 “舒儿,近来辛苦你了,给你放个假。”李抒玉微微一笑。 舒儿摇了摇头:“我想陪着姑娘。” 李抒玉掩唇咳嗽了两声,秀眉微蹙。 舒儿赶紧倒了杯热水,“姑娘,你这我也不放心啊。” 李抒玉润了下嗓子,抬眼微怒道:“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舒儿都不怕我了?” 舒儿鼓起嘴,嘟囔道:“知道了姑娘。” “白七也在呢,我今日无事,早些休息便是了。”李抒玉道。 舒儿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院子。 直到夜幕降临,府上该过节的人都去过节了。 李抒玉支撑着起身,双膝之间刺骨的疼意,让她眉心一跳。 她摸索着走到衣柜前,换上了衣裳。 白七一身黑衣劲装站在院子里,看着少女从房中出来,眼里隐有担忧:“姑娘,在院子里祭拜也是可以的,姑娘身子没好全,实在不宜吹风啊。” 李抒玉平稳地走到他面前,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白七,什么时候你也变这么唠叨了?” 白七脸颊一红,低下头去,“白七担心姑娘,姑娘又不怎么听话,只能多说说了。” 李抒玉回想了一下,没觉得自己不听话啊? “行了,快走吧。” 白七扭头从房里拿了一个暖炉递给李抒玉。 李抒玉唇角上扬,挑眉道:“这下行了吧,可以走了?” 白七驾着马车走在夜色里,除夕之夜,街上无一人影,但是灯火通明。李抒玉掀开车帘,看着家家户户的人气儿红火暖人,眸光湿润起来。 一阵冷风刮过,引得她喉间发痒,轻咳了两声。 驾车的少年又道:“姑娘,还没到呢,等到了我叫你。” 李抒玉撇了下嘴,悻悻地放下车帘,捧着暖炉坐在马车中。 马车停在了梅园里头,李抒玉一下马车,还愣了一下,想了想白七毕竟是荣亲王府的人,应是有办法直接进梅园。 本来还想着让他直接带她翻进去。 白七似乎一步路都不想李抒玉多走,马车直接停在那墓穴的不远处。 李抒玉没好气地看了眼没什么忌讳的少年。 白七埋着头老老实实地忙活起来,又是搬祭品,又是搬椅子给李抒玉。 李抒玉拿过白七带来的布,走到碑前,将上面的积雪清扫下来。 白七蹙了蹙眉,选择闭嘴。 少女朝着两个墓穴深深地行了一礼:“笙伯伯、容姨,请恕抒玉无礼不能行叩拜之礼。” “若是跪下去了,怕是起不来了,还请见谅。”李抒玉自嘲一笑。 少女安静地站了一会儿,额间细汗直冒,膝盖之间的疼意一阵一阵传来,她叹了口气,还是坐在了白七给她准备的椅子上。 白七蹲在她面前,将四份祭品摆好,又点燃了纸钱。 李抒玉将斗篷上的兜帽盖在头上,看着眼前的火光,静静出神。 “你们四个真的很过分,我和阿宣真的很可怜啊……”李抒玉声音轻颤,咬了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