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灾会轻易过去?” 喃喃一声,嬴政看着嬴高一字一顿:“你从何处得知?” “儿臣曾询问太常,太常说依据日书推算得出——!” 嬴高的记忆中记得会下雨,这场大旱在七月最为严重,而八月末便迎来了一场雨,大旱的危机轻易化解了 此刻,他提及《日书》与奉常,仅为易于使人信服,且便于阐释,嬴高为防患未然,也曾暗中遣奉常联络。 《日书》乃秦国修士婚嫁、诞子、丧葬、耕作、出行等各事宜择吉避凶之典籍,实为推算吉凶之神秘术法。 嬴高记忆犹新,秦统一天下后,始皇采纳李斯之策,焚烧诗书,非博士官所掌,凡民间藏有诗书百家之言者,皆须交予郡守、尉官一同焚烧。 然而,《日书》这本关乎秦国民众日常生活的奇异典籍却被保留,归入“卜筮之书”一类。 一本《日书》,几乎左右着秦国修士与民众的每一刻生活,无此书,生活犹如寸步难行。 故此,嬴政借《日书》之名告知嬴政此事,以增强其信服力。 唯有嬴政信服,方能卸下心结,妥善处理此事。 “嗯嗯!” 嬴政微微点头,沉思良久,权衡利弊:“旱灾之事暂且放下,逐客令一事,若你,又该如何处置?” 闻言,嬴高眸中闪过一道灵光,原打算让嬴政颁布罪己诏,但念及嬴政的傲骨,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父王,赦免郑国,令其继续主持泾水疏导工程,同时,昭告天下郑国身份,而后重用,如此,逐客令之因由便能说得通。” 嬴高深知,嬴政好面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力求完美解决,毕竟三川学府尚处初创阶段。 在未培养出忠于秦国的士子前,不宜得罪这些人。 对此,嬴高心知肚明,此举意在告诉嬴政,汲取中原六国之精华,方能使秦国如泰山般稳固。 “公子高,长史,孤此举是否大错特错?” 即便已决定废除逐客令,嬴政心中仍存困惑,帝王如是,自视甚高,不愿承认错误。 闻言,王绾点头道:“王上,此事确是欠缺考量!” 嬴高见嬴政目光,稍加思索,恭敬一礼,道:“父王,欲统一天下者,海纳百川,乃为根本!” 欲统一天下者,海纳百川,乃为根本! 嬴高心中明了,无论哪个朝代,大国帝国必具强大自信,兼收并蓄的文化。 秦国虽强,却尚未孕育出包容之心,有雄浑胸怀,却缺乏化天下为一的宏大气象。 嬴高认知到,这也是后来始皇帝醒悟,对山东文化低头的缘故。 此刻,他借此机会,让嬴政明了此理。 秦国唯有海纳百川,方能有容乃大。 在此事上,嬴高站在众人对立面,他人按部就班,而他则打算开辟新路。 此时此刻,强者更有发言权。 秦国需从此时开始,调整策略,乃至微调国策,方能更好地接纳山东六国,整合天下。 唯有整合所有力量,方能具备一战之力,毕竟秦国以法治国,事事需全力以赴。 “欲统一天下者,海纳百川,乃为根本?” 嬴政眼中精芒闪烁,身为秦国主宰,深知秦国优势,但执政时间尚短,对秦国不足仅感察而不透。 “公子高,你是说,唯有吸收六国文化,秦国方能一统天下?” 嬴政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国文化的排他性,这样的国度,要么一飞冲天,成为世间霸主,要么四分五裂。 改变不易,即使他为秦国之主,也可能办不到,除非威望达到极致,超越古之先贤。 此刻,嬴政心中明白,他还未能做到。 “三公子,王上,秦国以法治国,此乃立国之本,也是席卷天下的利器,臣以为不可轻动!” 王绾语气低沉,面对嬴政与嬴高,表达出反对之意。 “以秦制为基础,取其精华,方能让秦国更健康发展,这才是对大秦最好的交代。” 嬴高声音悠然,眸底掠过一丝无奈,秦法制早已根深蒂固,他无意改变,只想做些微调。 让秦国制度多一些圆融,不至于过于锋利,不再全是棱角。 “况且,我并未打算立刻改变,只是让父王心中有数,以免将来事起,措手不及。” 让一个沉寂百年,习惯了一套制度和生活方式的国家改变,必将伴随阵痛,或许不及商君孝公变法那般深远,却远比商君变法更为残酷。 这并非一国内部的改变,而是一个时代的变革。 嬴高深知,商君变法于秦,无数送葬者,止于商君,而在历史上,这场伟大变革始于始皇李斯,最终,整个大秦为其送葬。 此刻,嬴高心生一念,从幼年开始做起,他一人之送葬足矣,这个伟大的国度,应存在得更长久。 让华夏多留存些精气神。 只是此理,注定是他内心压抑的梦想,无法言说,这条路,或是嬴高选择的这条路,原本就是凭借一腔孤勇,勇往直前的悲壮史诗 为这片灵脉繁衍的疆域,嬴高无悔无怨。 若能使大秦永存万载,陨落又有何惧? “三公子,如今旱灾肆虐,尚未平息,据日辰推演,降雨之期恐要等到八月末,而今仅七月过半!”王绾对嬴高言道:“敢问三公子,对此旱情有何应对之策?” “泾河未疏,水路不通,昔日公子之谏言已被搁置一旁!” 嬴高深望王绾,一字一顿:“区区一三川郡守,非天庭神祗,无法直接唤雨。” “如今只能组织百姓,连同涌入的饥民自救!” 说到此处,嬴高沉吟良久,直视王绾:“且据我所获情报,此次饥民涌出,多集中在三川郡,占入秦饥民之六成有余。” “三川郡承受最大压力,以朝廷之力,安置其余四成,应无大碍,此事,我信长史能妥善处理。” 嬴高心知肚明,三川郡的饥民已至临界,自四方涌入的饥民,不下一百五十万,不超两百万之众。 如此骇人数量,令三川郡府如履薄冰,唯恐内乱爆发,也使得三川郡人口瞬间超越大秦除内史、巴蜀外所有郡县。 虽三川郡水利工事已启,但此责仍归咎于嬴高,而非大秦朝廷。 或许,朝廷仅担一成,其余皆由嬴高一人扛起。此时,他这位剑南商会创始人,反而负债累累。 此刻,嬴高不敢再接纳饥民。 否则,已达临界点的三川郡,顷刻间便会动荡不安,此事绝不可发生,大秦已连遭重创。 若三川郡再生变故,必损嬴政威望,亦将动摇大秦国民对朝廷,对大秦的信念。 “三公子,若八月末仍无降雨,又该如何应对?” 听闻嬴高之言,王绾自然明白其意,他对三川郡并非一无所知,此刻听此一番话,已深知三川郡的困境。 然旱灾关乎重大,影响深远,他必须有把握,方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无雨降,便是天意让他们逝去,我亦无能为力——!” 现在的嬴高仅是三川郡守,他深知无法拯救天下苍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何况救世也需要代价。 唯有嬴政才有权下令救民,此时的嬴高威望尚不及,也无法对大秦决策指手画脚,他只能主宰三川郡半数之事。 故此刻,嬴高显得异常冷漠,仿佛已洞悉自身化神裁决者的本质。 此言略显狡黠! 却令王绾瞬间无言以对,此语不应出自嬴高这位大秦公子之口,然而王绾理智,他明白,嬴高所言确是事实。 此乃不容忽视。 旱灾失控,朝廷束手无策时,饥民唯有饿死,此乃天灾无情,朝廷援助微乎其微,主要还需靠自身求生。 此乃大争之世! 一切需自行争取,而非依赖朝廷供给,何况大秦朝廷仅助一臂之力,而非直接提供粮草,稍有不慎,饥民饿死并非空谈。 此刻,王绾对嬴高有了更深的认识,不愧出身王族,果真杀伐决断,性情冷峻。 时光流逝,嬴高不同于嬴政与王绾,此刻已疲惫不堪,伏在长案上沉沉入睡。 见状,嬴政并未唤醒,只对王绾道:“长史,对三川郡状况了解多少?” “禀陛下,虽三公子身在咸阳,三川郡各级官员各司其职,运作正常。且因饥民涌入,恰好利于三公子。” 王绾瞥了一眼熟睡的嬴高,说道:“如今,饥民涌入,三川郡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河道疏通、剑南广场建设及三川书院修建,均步入正轨。” “更有确切消息,三川郡已开始培养讲师,并对即将入学的学子进行启蒙与考核。” “不过,进入三川书院学习,每人每学期需缴纳一千钱学费,一年两千钱,寻常人家难以负担。” “三公子下令,凡有特殊技艺或对三川郡、大秦有特殊贡献者之后裔,可免学费入学。当然,对考核成绩优异的学子,亦可免学费,甚至由三川书院发放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