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三川郡所谓的学府之事处理得如何?”秦王政目光一闪,问向嬴高。 对于三川郡的变革,秦王政并未亲身经历,一直以来,都是通过黑冰台和三川郡送来的报告了解。 嬴高此刻就在眼前,秦王政对三川郡的事也有些好奇。 作为大秦之主,秦王政自然明白文化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如今的大秦已非昔日孝公商君之时。 如今的大秦,要胸怀天下,必须文武并重! “如今三川学府的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若非突然降临的旱灾,儿臣早已下令招生。” 嬴高面带修真者特有的祥和微笑,整个人散发出更加坚定的自信,即便在秦王政的威严光辉下,也隐约透露出超凡的锋芒。 “如今的三川郡,修炼资源稳定流转,蒙寥、王离、冯劫等人虽不及其父辈修为深厚,但也皆具潜力,有望登峰造极。” 对于三川郡的各级修士,嬴高并未过分赞誉,亦未贬低,面对秦王政,他只是如实禀告。 尤其嬴高深知这个时代,明白大秦年轻一辈的修士,无法与山东六国的天才相比。或许并非资质不足,而是大秦帝国崛起太快,尚未给他们充分展现天赋的机会。 心中念头流转,嬴高坚信这一世,大秦国的修士必将压倒整个中原。 “待三川书院完全成熟,必能培养出更多杰出的修士,甚至超越稷下学宫,数年后,成为修真文明的中心。” “嗯。” 秦王政微微颔首,心中并无过多欣喜。此事本是喜讯,却被当前的大旱之事蒙上阴影。 秦王政沉思片刻,对嬴高说道:“先回去休息,明日参加七署会议,这次大旱波及大秦,必须高度重视。” “遵命。” …… 嬴高心中明白,秦王政未采纳他的建议,导致关中地区遭受大规模干旱,这让秦王政内心有些愧疚。因此,他不愿单独面对嬴高,尤其是面对这个问题。 …… 一夜无话,嬴高睡得安详。因王翦将他逐出师门,他在咸阳除了前往王宫与秦王政商议,无需去其他地方拜访。 如此一来,嬴高变得清闲起来。加之与王翦断绝关系,那股曾急于置他于死地的势力也瞬间收敛。 直到此刻,嬴高猛然发现,被王翦逐出师门并非全然坏事,也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 …… “公子,陛下派人前来传令,命公子速去咸阳宫,参加此次朝会……”嬴高刚梳洗完毕,王虎匆忙赶来。 “备车!” “遵命。” …… 天色尚早,若非嬴高修炼习惯早起,也无法如此早醒。此刻,他感慨万分,地位越高,付出越多。 不久,轺车停在宫门外,嬴高下车步入王宫,进入偏殿等待。 “高见过咸阳将军!” 向蒙恬行礼致意后,嬴高目光落在王翦和王贲身上,微笑着微微鞠躬。 “嬴高拜见师尊,见过王叔……” …… “陛下有旨:朝会开始!”赵高的声音响起,侧殿气氛顿时庄重,所有人按官阶高低进入大殿。 片刻后,最后一位官员入殿,大秦文武百官向秦王政恭敬一礼,道:“臣等参见吾王!” “各位爱卿免礼就座!” 王座之上,秦王政神情肃穆,向文武百官示意。 “臣等谢过吾王!” …… 七署商议,嬴高并未插手。他深知这些人比他更专业,治理大秦多年,早已驾轻就熟,成为洞悉世事的智者。 嬴高从不轻视人类的智慧,面对生存挑战时,人类往往能爆发出惊人力量,迅速掌握生存之道。 就像后世许多大学毕业生,他们往往从事与专业不符的工作,却做得有声有色。 因此,一踏入朝堂,嬴高便感到困倦,原本想理清三川郡的事宜,但听着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难以静心。 …… 一个时辰后,嬴高膝盖疼痛,终于听到秦王政雄浑的声音从王座传来,让他猛然惊醒。 “其一,大田令主事,带领邦司空与俑官三署官员火速赶往关中各郡,紧急挖掘临水毛渠灌溉农田,抢种作物。” “并全力督导大小渠道分水使用,若有抢水争斗再发,应立即与县令一同处置。” “其二,大内令与少内令两署,全力筹备抽水、开渠所需紧急物资,征用咸阳官车送往各郡,不得延误任何一处毛渠挖掘。” “其三,太仓令协同关市署,紧急接管咸阳及关中各郡粮市,限定每日粮价及交易量。” “同时,禁止山东六国粮商进口,严禁将我国大市的粮食运出函谷关。” 说到这里,秦王政语气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朝堂众人,问道:“除此之外,各位爱卿认为有何遗漏之处?” 闻言,嬴高目光一凝。他看过许多电视剧和小说,深知此时往往是人心最不安分的时候。 朝堂之上,必然有人出手,毕竟如今的大秦朝堂,派系林立。 就在嬴高思绪落下之际,大田令振作精神,对秦王政说道: “老臣以为,引泾工程拖延数年,徒耗民力二十多万,致使渭北二十余县无力抢修毛渠以缓解旱情。” “老臣斗胆请求吾王紧急下令:立即停止引泾工程,遣民归乡,各自抗旱。” …… 嬴高目光炯炯,他清楚,引泾工程乃文信侯吕不韦提议,由郑国李斯主持的郑国渠。 熟悉历史的嬴高自然明白,这项工程绝不能停止。 “臣等附议。” 就在嬴高思绪千回百转之际,七署大臣异口同声,赞同大田令的请求。 毕竟他们的利益一致,而王绾是秦王政提拔的官员,此时,大秦朝堂的党争已初露端倪…… 在压制王绾之际,各大家族已积聚起可观的力量,自惠文王之后,他们再次崭露头角。 “微臣有异议。” 殿侧,记录朝议的长史王绾猛然搁笔抬头,打断了正欲起身的嬴高。 “禀陛下,引泾工程已历时多年,虽尚未见显着成效,但此事攸关重大,微臣认为不宜遣散民夫。” “长史之言,不合当前修真国情,亦非修炼之道。” 嬴高起身,又被打断,大田令冷笑一声,王绾年少位轻,此刻的无力显而易见。 “修炼之道犹如烹炼灵丹,需点滴积累,方能成就大道。若在此事上急于求成,必致国难临头。” “引泾水出山,我大秦六代未竟其功,原因在于工程浩大,超出了我大秦之力。” “正因为工程艰巨,更需长远筹谋。如今大旱逼人,饥民遍野,集中民力急挖灵渠以抗旱,才是当务之急。” “一味贪大,聚集二十万民夫于山野,一旦粮草告急,必生饥民之乱。届时天灾人祸交织,我大秦何以立足?” “大田令所言有理。” 七署大臣异口同声,以实际行动支持大田令。 嬴高听至此,已明白针对大秦、针对秦王政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想到这里,嬴高起身。 “儿臣亦反对搁置引泾工程!”嬴高神情庄重,向秦王政深深一拜。 此刻,七署大臣面色阴沉,一旁的王绾却松了口气,他深知仅凭自己难以抵挡众人。 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嬴高身上。 “哦?” 秦王政本欲制止,见嬴高突然插话,眉心微蹙,问道:“给孤一个理由。” “禀父王,引泾工程规模宏大,且已进行至关键阶段,此时遣散民夫,确有助于抗旱。” “但二十万民众,遣散容易,再聚则更为困难。一来二去,不仅耗时更长,也会消耗更多资源。” “儿臣以为,与其让二十万民夫抗旱,不如坚持引泾工程,下令二十万蓝田大营修士参与抗旱。” …… “轰……” 嬴高一番话,顿时令朝堂陷入更大的混乱。此刻,文臣惶恐,武将亦持反对意见。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 见朝堂上仅剩嬴高、王绾等寥寥几人,其余皆反对,秦王政微皱眉头。 见嬴高还想反驳,秦王政摇头道:“此事勿再争论,稍后再议。各位大臣先回署,即刻按方才决议行事。” “臣等遵命!” …… 望着文武百官陆续离去,嬴高无奈摇头。他明白,要安然度过此次大旱,大秦锐士必将介入。 按照他的设想,大秦锐士将如大军一般,奔赴前线,以人力扭转天象。 嬴高面色如水,他知道还有另一条路——战争。 自古以来,战争往往是解决内忧、转移民众视线、化解灾难的不二法门。 …… 待群臣散尽,咸阳宫中仅剩四人,除赵高外,便是嬴高、王绾,以及高高在上的秦王政。 “王绾,适才你言此事重大,何意?”秦王政目光一闪,问王绾。 闻言,王绾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刚才,王绾打算将吕不韦对引泾工程的总体策划以及对郑国的密令禀告秦王。但在话到嘴边的瞬间,他改变了主意,对秦王政说:“微臣以为,此事关乎我大秦长远大计,应召回河渠丞李斯共商。” “嗯。” 秦王政点头,挥手道:“速去,此事确需召回李斯!” “诺。” …… 王绾应声点头,转身离开咸阳宫,留下嬴高与秦王政对视。 “你也认为不应遣散引泾工程上的二十万民夫?”秦王政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 闻言,嬴高沉默良久,组织好语言:“父王,如今大旱席卷秦地,水成为朝廷民间共同关注的话题。”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旱,首次暴露了风调雨顺的关中是我大秦的短板。” “因此,更能凸显引泾工程的重要性。只要工程完成,那时的八百里秦川,将成为不亚于巴蜀的粮仓。” “此乃关乎父皇一统六界之宏愿,亦关乎我大秦永续万世之基业,引泾工程断不可停滞。” “关中乃我大秦故土,函谷关雄峙,天下第一险关,只需大军驻守,关中固若金汤,大秦疆域无忧矣。” “于儿臣观之,关中若稳如磐石,纵有未来变故,我大秦亦可重整旗鼓,再振雄风。” “何况此般干旱,未必仅止一次,引泾工程一旦竣工,将是数百年之福祉。” “故此刻,吾等不可短视近利,而中断此刻至关重要的引泾工程。” …… “嗯。” 秦王政智慧超群,他深谙嬴高的言辞,此刻微微颔首:“所言有理,然当前旱灾肆虐,恐生大患,此事你可曾思虑?” 听罢,嬴高目光炯炯,眸底掠过一丝杀伐:“儿臣以为,此事实易解,二十万秦军精锐,如利剑出鞘,足以扫清一切障碍。” “无论是大军救急,抑或剑指境外,皆可在短时间内,平息此事……” 自古以来,神州大陆水患频发,大禹治水之典故流传千古,可见一斑。 正因如此,中原之地对旱灾未予重视,反使各国对抗洪水积累了经验。 然而面对旱灾,各国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 中原沃土,自古多水,自上古延续至战国,华夏大地的气候山水格局依旧湿润多雨,江河湖泊纵横交错。 在农耕时代,水患乃心头大患,这也是李冰都江堰、郑国渠、大禹治水等水利工程的起源。 白起、韩信等武将,均擅长利用水势。 只因时代特殊,此时水系发达,远非后世可比,后人即便想效仿,也难以实现。 此即为何汉高祖刘邦占据汉中巴蜀,最终问鼎三秦,成就帝王伟业,而刘备只能偏安一隅之故。 除兵仙韩信外,最大缘由在于汉水。 战国时期,大川湖泊浩渺无垠,水患频发,耕猎之人随时面临灭顶之灾,故有靠天吃饭之说。 正因此,凡水患之地人迹罕至,久而久之化作荒芜丛林。 嬴高内心深处的记忆涌现,于咸阳宫中思绪翻涌。 他深知,在人口稀疏的农耕时代,水过多并无益处。 就如南方楚国,江河湖泊连天,仅云梦泽一地便浩渺无边。 尤其吞并吴越后,楚国几乎统一南方,占据华夏半壁江山。 然楚国虽大,富饶之地却仅限于江淮之间,国力反逊于中原大国,皆因水患严重,致使肥沃之地渐趋荒凉。 念头闪烁间,嬴高起身,走向侧殿的秦国疆域图,言道:“父皇,关中平原、陇西山地、河西高原、巴蜀二郡、汉水南郡、河东河内,此乃我大秦领土大致划分。” “都江堰建成,蜀郡成天然粮仓,水患消弭,成为大秦屹立于世的资本。” 嬴高手中的长剑划过地图,对秦王政一字一顿:“关中之地,常有九水十八泽之说,东西延袤八百里。” “渭水、泾水、沣水、洛水、灞水、潏、沮、涝、漆九水贯穿关中,流经各县。” “牛首池、西陂池、鹤池、盘池、冰池、镐池、滈池、池、杜池、洪陂池、东陂池、苇陂、美陂、樵获池十八泽星罗棋布。” “此地曾孕育以农兴邦、席卷天下的周人,也造就了我们秦人,然而,父皇,关中一直有两大困扰,致我大秦未能富甲天下。” 秦王政闻之,目光闪烁:“白毛碱滩与近水旱田,商君亦未能解决此难题。” 嬴高对秦王政的话不置可否,微笑道:“盖因孝公英年早逝,商君失去最强后盾,否则此问题早已迎刃而解。” “昭襄王时期,丞相蔡泽提出:渭北近水旱田计四万余顷,白毛碱滩两万余顷。宜引泾出山,高居而下,南灌关中,解旱情,排盐碱。” “父皇,引泾工程,自商君时起,朝廷已有此构想,只因诸多现实问题,拖延至今。” “如今经文信侯统筹,郑国、李斯等人力,加之二十万民夫,方有今日规模,一旦解散,功亏一篑。” …… 嬴高深知,有些事一旦放弃,再拾起不仅劳心劳力,更将难上加难。 故他劝诫秦王政,不可因一时困境,损及大秦百年根基。 …… 默然片刻,秦王政转身望向嬴高:“引泾工程至关重要,且我大秦局势危急,依你之见,可行性几何?” “父皇,文信侯人品虽不佳,但其眼光不可否认,既选郑国,必有其道理。” “至于河渠丞李斯,父皇亦有所了解,足见郑国才华出众,一旦引泾工程告竣,将与都江堰齐名。” …… 嬴高心中不断组织言辞,他明白,此番大旱过后,将有一场真正撼动大秦根基的灾难降临。 那将是秦王政一生中鲜有的诟病,故此时,嬴高已开始未雨绸缪…… 他心中明了,秦王政的脾性犹如烈阳,况且此事尚无定论,此刻的嬴高,除了暗中筹谋,别无他法。 “嗯。” 微微颔首,身为一国之主,秦王政自然深知嬴高所言的紧迫。一旦泾河引水工程竣工,对大秦将是莫大的助力。 “如今旱魃肆虐,举世皆受其害,唯有三川郡尚可自保。加之我大秦招揽百姓之策。” “已有数十万民众涌入各地,除三川郡外,粮食短缺已成定局。” “对此,公子有何见解?” 秦王政心中已有决断,但面对嬴高,他仍想试探一番,久矣,仍未摸清嬴高的底蕴。 秦王政欲知,嬴高究竟有何能耐。 闻言,嬴高面色肃穆,秦王政话音刚落,他便洞察其意:“事已至此,唯有兵戈可解!” …… 此事,嬴高并非无他法,只是战事无疑最为迅速,最为振奋人心。 此刻,一场战争,胜过任何举措。 于是,嬴高放下内心的执着,战端一起,便难以轻易平息,甚至可能波及其布局。 然而,他别无选择! 嬴高深知,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逆转大局,唯有小事可由他掌控。 面对大秦王者与军方决策,他唯有遵从。 出兵之事,关乎重大。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秦王政不会与嬴高商议,即便他知道嬴高曾师从王翦。 祸不单行,秦王政明白,即便是出兵,也需老将挂帅。不论胜负,务必一战定乾坤,否则非但无法扭转乱局,反而可能加剧动荡。 秦王政深知,天灾人祸频发,若再战败,将动摇他在大秦国民心中的威望。 故此,此事必须慎之又慎! …… “回去歇息吧,有事孤会差赵高找你。”秦王政心中一动,微笑着对嬴高说道。 “儿臣告退!” …… 离开咸阳宫,嬴高步向王城之外,他明白,该说的已尽,以秦王政的智谋,应无意外发生。 刚出宫门,嬴高巧遇长史王绾,眸中闪过精光,淡笑道:“长史,这是在此等候本公子吗?” “嗯嗯!” 王绾点头,尴尬一笑:“三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史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