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郡之主! 如今大秦的郡守,几乎等同于一方诸侯,执掌一方的重臣。 有人生来便在罗马,而有人终其一生都在通往罗马的路上,自古以来,世界便是如此不公。 “儿臣领旨!” 向旨意微微低头,嬴高眼神深邃,从赵高的脸上读出了嫉妒,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 “任命公子高为三川郡守,一切准备妥当后,即刻赴任!” “儿臣遵旨!” 嬴高接过旨意,双手捧起。作为一个有雄心之人,突然接手三川郡守,如此高位,他感受到的并非激动或兴奋,而是不安。 秦王政英明神武,如此旷世王者,竟下达如此出人意料的旨意,嬴高从中嗅到了巨大的危机。 “微臣,恭贺三公子!” 抬头看向赵高的笑容,嬴高微微点头,对赵高说道:“父王厚爱,仅此而已——!” 送赵高出门,嬴高目光炯炯,此刻他想到了许多,但他明白,秦王的旨意,他无法推脱。 “王虎,下令闭门谢客!” 嬴高一声断喝,神情严肃:“同时备车,本公子要进宫!” “诺。” 目送王虎离去,嬴高神色幽深,他必须面见秦王政。三川郡守位高权重,落在他身上,可能会压垮他。 嬴高心中铭记一个词——捧杀! 虽说是秦王政的赏赐,但人心难测,难免被人利用。 “轰隆……” …… 驾车在青石板路上隆隆前行,此刻的咸阳各大贵族府邸灯火通明,无人入睡。 秦王政的旨意太过诡异,这是大秦数百年未有的事情。 所有人自然心怀忐忑。 …… “儿臣请求面见父王,请赵大人代为传达!”嬴高进入咸阳宫,对赵高点头示意,道。 “三公子稍候!” …… 不久,赵高匆忙赶来,对嬴高恭敬一礼:“三公子,陛下请你直接进去——!” “嗯。” …… 走进咸阳宫,嬴高恭敬一礼:“儿臣嬴高拜见父王,愿父王万寿,大秦万寿——!” 听闻此言,秦王政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审视了嬴高一眼,问道:“夜已深,此刻进宫,有何紧要之事?” “儿臣恳请父王收回成命,三川郡守,儿臣难以胜任!”嬴高未抬眼,开口便是拒绝。 他深知,无论真假,这一幕都必须上演。在朝堂之上,有时政治表演至关重要。 “怎么,你没有信心吗?” 秦王政深深看了嬴高一眼,随即语气微妙:“若你没有信心,孤可以收回成命,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额!” 秦王政一番话,让嬴高愣住。不愧是千古一帝,思维独特,让他准备的话语瞬间失去了意义。 此刻,嬴高心中翻涌,他在揣摩秦王政这话的含义。 “儿臣有信心,只是担心大秦朝廷对父王……”话到一半,嬴高便沉默了下去。 “高,记住你是大秦公子,背后有孤为你撑腰,凡事有孤做你的靠山。身为大秦公子,肩上扛着的便是大秦江山。” 秦王政直视着嬴高,语重心长:“所以,你需要有担当,如此才能治理一方!” “此次你在洛阳的表现,孤很满意!”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为我大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一刻,嬴高心中热血沸腾,对秦王政沉声道。 说完,嬴高目光炯炯,对秦王政道:“父王,儿臣担任三川郡守,会有诸多束缚吗?” 秦王政瞥了嬴高一眼,摇头道:“不会太多,三川郡与山东接壤,比大秦本土更为自由。” “只需遵循秦法,万事皆可行!” 听罢,嬴高心中惊喜,他抬头迎向秦王的目光,高声道:“父王放心,儿臣定会给父王一个富饶的三川郡。” “待父王大军到来,三川郡将成为灭亡韩国的跳板!” 此刻,秦王政放下手中的紫毫,目光中难掩惊诧,望向嬴高:“你知晓孤意欲荡平韩地?” “父王上次遣使韩地,已显端倪,难道不是吗?”嬴高洞悉秦王政的内心,历史的记载清晰如昨。 “孤将大秦的勋贵子弟托付于你,旨在磨砺他们,此事切记!”秦王政对嬴高放心,唯恐他本末倒置。 听罢,嬴高眼神微动,他隐约明白了秦王政任命他为郡守,令大秦勋贵子弟随行的用意。 心念一转,嬴高眸底掠过一丝黯然,他深知,蒙恬等人之后,大秦再无杰出之才。 尤其是那些大秦勋贵之后! 历史上,章邯与王离便是最后的辉煌,而山东六国则涌现了西楚霸王项羽、兵仙韩信这样的绝代兵家。 更有萧何这样的宰相之才,张良、范增这样的智谋之士。 心念转动间,嬴高惊讶不已,对秦王政更加敬佩,他未曾料到,秦王政此时已洞察此点。 嬴高步出咸阳宫,他深知此事的混乱仅是开端,接下来将是山东六国疯狂的反扑。 虽然嬴高身为三川郡守,是大秦重臣,但在文信侯吕不韦之事上,他不敢妄加评论。 毕竟秦王政与吕不韦虽非亲子,情同父子。 无论是秦王政入主咸阳,还是夺得储君之位,再到i年宫中铲除奸佞。 一切,都有吕不韦的全力支持。否则,此刻坐镇咸阳宫的会是谁,仍是未知之数。 正因秦王政对吕不韦的情感复杂,嬴高不愿涉足此事。 有时,沾染一身尘埃,将伴随终生。 “公子,王翦将军请你过府一叙……” 嬴高满腹心事,刚踏入府邸,翘首期盼的侍女便迎了上来。 “师尊?” 心念一转,嬴高此刻也猜到王翦召见他的目的。 “王虎,改道去师尊府上!” 嬴高毫不犹豫,若非王贲,他在洛阳恐已丧命,理应去致谢。 “诺。” 轿车隆隆前行,嬴高迎着夜风,思绪纷飞。此事重大,他也需与王翦商议。 即便王翦不邀,嬴高也会找时机登门拜访。 轿车停在王翦府邸前的马车场,嬴高心中已将此事梳理清楚。 “管家,师尊在家否?是否已歇息?”见管家等候,嬴高停下脚步问道。 “公子,老爷一直在书房等您,快进去吧!” “好!” 点点头,嬴高瞥了眼王虎,对管家说:“管家,王虎就交给你了,我去拜见师尊。” “诺。” 走进灯火通明的书房,王氏父子都在,连鲜少现身书房的王离也在。此刻,嬴高目光炯炯。 “嬴高见过师尊,见过王叔!” 见嬴高行礼,王翦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三公子,请坐!” “诺。” “三公子,王上任命你为三川郡守,任命王离为三川郡都尉,又派部分大秦勋贵子弟前往,你有何见解?” 王翦深知,如今的嬴高已与王氏紧密相连。 随着嬴高锋芒渐露,这种联结远超长公子扶苏与蒙氏。王翦消息灵通,自然知道蒙恬、蒙武与嬴高关系良好。 王翦欣赏嬴高的聪颖,但对其锋芒毕露始终存有忧虑。 毕竟,嬴高的身份太过特殊! “师尊,此事父王已向高提及,欲栽培大秦新一代!”嬴高开口,语气平静,回答得体。 “嗯。” 王翦微微点头,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一郡之地,举足轻重。 如今的嬴高,论官职已在王贲之上,就算他,也只是平起平坐而已。 “师尊,接到赵高传旨时,我心中疑惑,遂即返回咸阳宫,打算请求父王收回成命。” 说到这里,嬴高看向王翦,神色庄重:“然而父王问我,若无信心,他可收回成命,让我深思后再答。” “因此,我答应了!” 此刻,王翦欲言又止。他清楚,此时若嬴高不应,恐怕一生难有出头之日。 心念一转,王翦目光深邃,看着嬴高:“三公子,如今你是三川郡守,对文信侯之事,作何处置?” 听闻此言,嬴高沉思片刻,抿一口案几上的凉茶:“想必,父王会向朝野颁布紧急王书。” “以文信侯猝逝出乎本王意料为由,问责山东六国企图盗葬之事,先占大义。” “随后,以太尉为秦王特使,奔赴洛阳北邙山,以公侯之礼隆重祭奠文信侯,并以王室名义修建陵园,以平天下舆论。” “呼……” 王翦目光深邃,深深看了嬴高一眼:“三公子之意,是王上会在你赴任前平息此事?” “唉!” 嬴高长叹一声:“父王或许有此想法,但文信侯身份不凡,且山东六国好不容易找到借口。” “若非一番动荡,怎可轻易平息,故此番,风波恐怕才刚刚揭开序幕!” …… 说到这里,嬴高眸中掠过一丝凝重,望向王翦,言道:“文信侯宽厚施政,实乃惠泽万民之举。” “此时此刻,一旦有人煽风点火,秦国朝野顷刻间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加之父王对太后的事务,必然会被有心人借题发挥……” “届时,必将成为席卷秦国的动荡乱局,待朝廷去一一化解!” …… 听闻嬴高之言,王翦与王贲二人越听越是心惊,王贲目光炯炯,忍不住问道:“公子既然已洞察先机,何不向陛下直言?” “父王乃秦国之主,嬴高仅是秦国公子,文信侯身份特殊,此事不宜由我直言。” “父王令我即刻前往三川郡接任郡守,咸阳之事,我亦无能为力!” 嬴高对王贲微微一笑,道:“因此,今夜特来向老师与王叔禀明此事,望老师与王叔能在朝会上提及一二。” “如此,也可让父王有所预备,同时告知离兄,明日启程前往洛阳。” …… “接下来的咸阳,定会成为是非漩涡,早日离去或许并非坏事!” 王翦感叹一句,随即对嬴高说道:“王离虽年长于你,但在治国理政、为人处世上,远不及你。” “此去洛阳,王离之事,就拜托你了!” 亲情深厚,王离担任三川郡都尉,王翦始终放心不下,此刻对嬴高叮嘱道。 嬴高闻言,对王翦点头道:“老师放心,只要嬴高尚在,离兄必能安然无恙。” 如今的王离与他,荣辱与共,一损俱损,这点,嬴高心中明了。 况且,王离自始至终对他不错,算是心腹之交。 故此,嬴高此刻应允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毕竟,无论是王翦还是王贲,对他已仁至义尽,如今他也该带着王离一同翱翔。 无论合作、交易,或是其他,他此生与王家的命运,注定紧密相连。 …… 离开王府后,嬴高驾车返回府邸,他即将赴任三川郡,需做诸多准备。 毕竟,为一郡之守,必须带上亲信。 只是踏入府邸,嬴高愣住了,此刻除了王离,其他人皆是些令人头疼的纨绔子弟。 别说亲信,简直是隐患重重。 “王虎,去收拾一番,然后向家人告别,此行三川郡,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归来。” 走入书房的瞬间,嬴高转向王虎微笑,眼中掠过一丝羡慕。 生活在这战国时代,强盛的秦国,烽火连天,自然令他振奋,但心底那份柔软,依然存在。 偶尔触动,仍会刺痛。 在这个时代,他有父亲,但父亲是至高无上的秦王,未来一统华夏的盖世英主。 这样的父亲,注定无法给予他父爱。 而这一世,嬴高没有母亲,若非在王翦那里得到些许关怀,他在世间会异常孤寂。 是孤寂,而非孤单! 这种孤寂,常人难以体会。 “诺。” 点头应声,王虎略显迟疑地看了嬴高一眼,他能感受到此刻的嬴高有些不同。 黑暗中,嬴高待了很久,才平复前世的思绪,步入卧室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