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楼梯与水母维修艺术·拾肆 芒果布丁(上)

【电梯·第十层】 “治疗,治疗,治疗。” 祈铃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臂——严格来说,是捂着左手手臂的上半截,下半截的部分早就不知道去到了哪里,她用自己的衣服将那折断的部分包裹起来,遏制住自己血液的流失,在因为血液的流失过多而晕倒之前,她要回到这里。 第十层。 第十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医院,光洁明亮的走廊,白色的灯光,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消毒水才会有的味道,这里唯一不干净的只有一出电梯左手边的那些文字,用红色的液体书写在墙壁上的文字,她当然无法理解这些问题,她的大脑和思考也不允许她去理解这些文字。 “继续,继续,继续。” 语言需要三次的复述,第一次阐明,第二次稳固,第三次,执行,她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名字重要吗?不重要,在这里,她没有朋友,但是她有她自己,不只是现在的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自己’都陪伴着自己。 这是她的优势。 哪怕现在的她就死在这里,也不会影响到她对电梯的继续探索,每一个楼层,每一个空间,她都了然于心,每一个自己的记忆虽然无法互通,但她们的思想和本能都是一致的,她们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是一致的,所以,这就是她,这就是祈铃,至于祈铃这个名字,这也不是什么人给她取的名,倒不如说,能够留存在这个电梯之中的记忆里面,最久远的,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 “继续……继续,继续。” 她走出了电梯,她身上的衣物找不到什么完好无损的地方,人能够活着离开就已经完美超出预期了,第一千零三十七层,她记得这个数字,记得这个楼层,从现在……不,从她遇到了扭曲的怪物开始,那个地方就已经被列为了‘危险’的程度。 她的脚步很缓慢,只有这样子她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平衡,她的脚步踉跄,如果速度提高一点,她应该就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平稳了吧。视野范围已经出现了模糊,她看见的景色已经因为失血而变得模糊,没关系,她已经回到了第十层,只要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就可以了……回到这里…… 血顺着她的手流到地上,哪怕用衣物包裹住,并且压迫住动脉,血液也依旧会流出来,她又不是那些怪物,她只是人,人的肉体,人的力量,她无法遏制住自己的血液,她只能够任由那些血液滴落到地上,她的脚踩在自己的血液上,混杂着黑色污浊的痕迹在地上拖出很长一段距离。 这也让她的脚步略微有点打滑。 “死亡,死亡,死亡。” 如果要说,在电梯之中生存,有什么是独属于祈铃的优势,那大概就是,她不会害怕死亡吧,完全不会,她甚至不存在死亡这个概念,她的肉体当然会失去生命,如果肉体因此死亡,也不意味着她的死亡。 如果说,每一个她都能够看作是她的话。 是的,每一个她。 在这个电梯——在整个电梯井,在这个电梯所连接着的每一个空间中,所有的她加起来,一共有多少人呢? 灰色的短发,蓝色的瞳孔,这就是她,这就是祈铃。 这时候,前方不远处,在这一条洁白走廊的前方不远处,一扇门打开了,另一位祈铃走了出来,而很自然地,那一位祈铃看见了第一位祈铃,在看见一位重伤的‘自己’的时候,第二位祈铃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她只是朝着第一位祈铃走了过来,她并非空着双手,而是拖着一个类似于担架车一般的东西。 那也可以说是一张小病床,可以借助下方的四个轮子进行移动,第二位祈铃就这么推着那一张小病床朝着第一位祈铃走来,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大褂,很明显地和其余的‘祈铃’做出了区分,这也是一直停留在第十层的祈铃,如果说在电梯井之中有什么必须要牢记的,那么,第十层的按钮定然是其中之一。 祈铃们吧这个地方命名为‘医院’。 “发现,发现,发现。”第二位祈铃说。 她将第一位祈铃放在白色的小推车上,推着小推车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电梯,第十层。 ——时间不明。 “杀死,杀死,杀死。” 第二位祈铃说着,将第一位祈铃推到了金属箱子之中。 沿着洁白的走廊一直走,走到大概三百米深左右的地方,就到达了她们的目的地,到目前为止,第十层这一条走廊到底有多长依旧没有被探寻清楚,到目前的记录应该是,徒步行走‘四个月’而没有找到尽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十层应该是没有尽头的。 毕竟,第十层本就是一种场景的‘循环’。 根据祈铃们的深入,大概能够总结出来的信息也有一些,比如,整个第十层的走廊以大约一千八百米为一个长度进行循环,但并非是那种头尾相连的循环,只是一种场景上的复用,门、房间、房间的内部装饰,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医院,具备了一个医院应该有的一切医疗器械,而且,房间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绝大多数房间在没有生物进入的情况下,将会在某个时间点进行一次重置,回到最开始的整洁模样。 ——这就是【我】对于医院的构思。 而现在,第二位祈铃正在杀死第一位祈铃。 说是杀死其实也不正确,祈铃并没有任何医疗知识,别说手术的步骤和过程,这些医疗器械她都无法进行辨认,她能够做的,只是来到这一个长度的中间,然后将伤者送入到金属箱子之中。 关上箱子,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之中全部都是箱子,一个接一个箱子,大量的箱子,而这些箱子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那上面布满的血迹,既然房间之中没有生物就会进行重置,那换一个角度想,只要保证房间之中存在着活物,就能够让房间不进行重置了。 但这一份重置就此消失吗?并非如此。 箱子之中传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那个血肉和骨骼都被搅动,从头到尾的碾压,那是一种充斥着极致痛苦的声音,而也是在这样的声音之中,更多的红色从箱子的缝隙之中渗透出来,沾染了箱子那为数不多的干净部分,如果把视线放在那些箱子上就会发现,那些箱子上都布满了各种铁锈,红色的铁锈。 至于这些铁锈是怎么诞生的,那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里并不只有一个箱子,可奇怪的是,别的几个箱子的开口都已经被封死了,用钉子和钢板封死了,尤其是封死的部分,那部分的铁锈更加明显,而且有一种积累出来的污渍,红色的污渍,暗红色的粘稠,都被封锁在了这个箱子之上。 就是如此。 箱子就像是一个机器,被放入到这个机器之中的人,都会被箱子本身进行某种‘处理’,虽说处理的过程并不怎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暴力的处理,从现在这个箱子之中的声音就能够听出来,那是一种用暴力手段进行重塑的过程,将人这种生物打乱,再次拼凑起来,这就是箱子的力量。 “九十,九十,九十。” 等待在房间门口的祈铃呢喃着文字,九十,并不是完整的数字,实际上,是九十九,在房间之中,一共有九十九个箱子,但是能够被利用的,只有一个,在最初的时候,这九十九个箱子都是如此崭新,也是如此整洁,因此,她们只能够用自己来尝试,用‘祈铃’来不断试错,试出那可用的箱子。 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并没有尝试完全部九十九个箱子才找到正确的那一个,她们只尝试了六十三个箱子就找到了可以进行使用的那一个,至于之前错误的六十二个,以及还没有尝试过的那几个巷子,就被她们封锁了起来,用钉子,用钢板,以及,用血肉。 电梯之中的规则很多,不过,有一个规则是祈铃们都认同的。 用生命来堆叠,能够做到很多事情。 这也是独属于祈铃的优势,她不用畏惧死亡,她们都不用畏惧死亡,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有新的祈铃,都会有完全崭新的祈铃来接过前者的死亡,然后,继续,继续,继续……直到她们达成目的,目的是什么呢?她们不知道。 房间之中,那箱子之中的声音逐渐平息,房间之外的祈铃看着走廊那残留的红色血液,那些血液从电梯的门口一直绵延到这里,这个出血量已经超过了人的极限,换句话说,,在被推入到箱子之中之前,那位祈铃就已经死了。 接下来出来的,是一个新的祈铃。 没关系,那还是祈铃,这些都是祈铃,一切都是祈铃,是她自己,是她们自己,是所有,一切,以及,祈铃本身。 她看着走廊的尽头,看着那血迹在走廊之中被看不见的手抹去,看着从电梯开始,走廊又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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