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杀死一只妒魔女·肆佰壹拾肆 一块钱的美梦(下)

“真简单啊,这个遗书。” 只有寥寥几行文字。 作为一封遗书而言,这肯定是‘简短’的,简短到让人一时间无法判断这到底算是一封遗书,还是一句台词,上面使用的文字并不是人类社会中的言语,哪怕是在最后的时间之中,祂也维系着一个‘神明’应该有的骄傲,神明,作为一个神明,祂拥有自己的语言,祂会使用自己的语言来传达自己的神谕,也会使用自己的语言来描绘文字。 ——可在这个时候,这不能够算是一件好事。 李知道有人在阻止自己说话,更具体一点,应该是有人在阻止自己的‘宣布遗书的内容’,有关于这件事,她也能够感受到,很正常,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忽然说不出话来,不论怎么想都知道定然是有人在阻止她,所以,这就是属于她的‘阻碍’。 “没关系。”她说,然后按下了琴键。 【llection a-li-03轴律协奏】 音乐是一种语言,也是一种情感的传达,用音乐来传递人的情绪,人的语言,这也是曾经的音乐家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他们渴望用自己的音乐来表达各种情绪,甚至是用音乐来取代自己所要传达的每一个信息。 而在琴键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文字也在纸张上被剥离了下来,将纸张当做是乐谱,用音乐来把这些文字化作实质,然后送入到聆听者的耳中。 “如果你要说什么,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吧。” 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李回过头,看见了另一个人,有点印象,在齿轮仍然在使用着这一具身体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来到了这里,那是一个‘闯入’到葬礼之中的人,一个外来者,一个不被邀请的人,而现在,那个女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她身上的‘音符’之中带着一种混杂的颜色,当然了,这种颜色也只有现在的李能够看见,所以她不会指出这一点。 “我把‘它’送走了,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梅花a口中的人自然是刚才夺走了她的十字架的人,那个危险人物,即便使用了纸箱墓园将它送到另外的地方,也不能够确定对方什么时候还会再度回来,“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并不是‘恶’的那一方。” “这种判断基准真符合你们的个性。”李的手指按着琴键,在那一段优美的琴声之中,遗书的内容被拆解出来,然后解读成人能够理解的文字,接着,连接到不知道存放在哪里的‘遗产’上面,最后,遗书的朗读开始了。 遗产的分割开始了。 ——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天空之中宛若镜面破碎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而在两个时代、两个纽加哥的接口被关闭的那个瞬间,每一个纽加哥的人民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之中好像少了什么,只是,他们无法想起来自己脑海之中缺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像是失忆的人无法回忆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就连最开始的基础信息都是未知数。 “都结束了。”不知道是谁这么说,当然了,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也就只剩下还记得的人,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是处于‘非自然’那一侧的,或者是接触过非自然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在这样子的以往之中记得一部分。 当然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掩盖的必要了。 掩盖住自己死亡的信息,将这件事化作不存在的历史三十三年,在这三十三年的时间,足够让纽加哥完成一次换代,一代人,甚至是接近两代人的时间,足以让新鲜的血液灌注这一个城市,而在这变化之后,哪怕人们回忆起祂死去的事实,也没有关系了,因为,一九八九年的三十三年之后,在葬礼之后,一切都会是新的未来。 而也是在三十三年之后的二零二二年,在自己死去的三十三年之后,在自己的葬礼举行之后,祂的拼图终于要完成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块拼图,那个名为遗产的拼图,现在,遗书的朗读也开始了,那么,遗产的分割,至此开始。 ——我知道,有很多人,或者说,有很多同类,都在等着这一刻,想要看看,我把我的遗产分给谁,是我认识的同类,还是我不熟悉的同类,是友好的同类,还是不友好的同类,并不是,都不是,我不愿意承认你们和我是同一种存在,我们截然不同,哪怕用‘本质’这个词汇来将我们约束起来,我都会说,我和你们不同。 ——对于我剩下的一切,我将它们平等分给每一个人,每一个这个国度上的‘人’,只能是人,也必须是人,这就是我的分配方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留下,我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给予我的世人。 ——以上。 这就是遗产的分割,不是用语言说出来的,而是通过乐曲本身蔓延出来的,这一份声明也不需要让所有人听见,只需要作为主持人的李完成了朗读之后,这遗产的分割就结束了,剩下的……不,已经没有剩下的了。 “那么,葬礼就到这里。”她说。 梅花a就站在李的不远处,她自然是听见了那琴的声音,也感受到了在音乐之中的内容,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表达自己的感想,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她握着那十字架,推开了‘门扉’,然后走出了葬礼的现场。 天空是如此湛蓝,在这普通的一天,在这平静的一天,记忆从纽加哥的人们的脑海之中流逝,神明死去的事实再次被掩盖,这一次,不是‘祂’的所作所为,而是另外的本质做出来的决定,在遗产的分割被说出来的那个瞬间,这一场记忆的剥夺就开始了——如果说,遗产不属于祂们,那么,就让得到遗产的人不知道自己得到了遗产,这样不就好了?或许,想要让五十星的人们得到他们理应得到的一切,还需要很久的时间。 她从口袋之中拿出了手机。 “……检查完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污染事件。”她对着电话那一头的人说,“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去处理别的问题吧。” 然后,下一个电话是打给红桃k的。 “把墓园的门扉全部关上,只留下一个‘排放口’,对……我扔了个东西进去。” ——排放口。 这就是纸箱墓园的另外一个用处了,既然纸箱墓园是一个中转站,能够从纸箱之中进入,能够从纸箱之中离开,那么,在把一个非自然扔进纸箱墓园之后,关闭其他的门口,只留下最后一个出口,那么,此时在纸箱墓园之中的那个存在,就只能够从最后一个门扉之中离开。 那就是排放口。 排放口的位置并不在五十星之中,而是在遥远的海上,或者说,海下,将纸箱装在一个足以承受极大压力的容器之中,确保容器本身不会因为海水的压力而碎裂,然后,将这个容器放入到大海之中,那么,接下来就很简单了,这个容器之中的纸箱就是排放口。 当然了,纸箱子也是特别制作出来的,和她随身携带的那种纸箱不同,容器之中的纸箱与其说是纸箱,不如说是一个超厚的另类箱子。 那么,属于梅花a的任务已经差不多了。 她推开了葬礼的门,从葬礼之中走了出去,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现在,至少在葬礼之中的人对五十星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但是,那个被送入到纸箱墓园之中的人,那个存在是最难琢磨的,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没有一个绝对的信心,没有绝对的信心确定通过排放口能够将那个‘人’送到这个国度之外。 “这到底都算是什么事啊……” 梅花a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自己脑海之中的某些思绪排出去。 ——正如我们所说的,一切的故事都是如此。 ——被社会抛弃的人,被群众冷漠以待的人,失去了容身之所的人,孑然一身的人,毫无牵挂的人,寻死之人,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是整个社会的弱者,而当弱者斩断和世界的一切牵连之后,它们就会蜕变。 ——恶魔会带来灾难,带来死亡,它们所给予的死亡会让人们悔改,如此一来,社会就会改变,那么,总有一天,人们会毫无负担地行走于阳光之下,我们将会迎来一个没有恶魔诞生的美好世界。 果真如此吗? ——为什么要让人们悔改?既然造成死亡的是恶魔,那就杀死恶魔,不论是谁都应该要有杀死恶魔的权利,以及,杀死恶魔的力量,哪怕是从家里摸出一把小刀,也能够刺入到恶魔的胸膛之中,本就该如此,这才是正确的。 梅花a用手指在自己的胸口比了个十字,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 “……我们在天上的神啊,愿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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