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岛·白海·底层·后街道】 【时间错乱】 【·莎蔓】 子弹在呼啸之后短暂地停留,然后调转了个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它仍带有温度的金属外壳扭曲了空气,子弹在发射的时候,枪膛的温度可以达到两三千度,六十毫秒之内就能够完成的发射让这短暂的温度爆发显得微不足道。 当子弹回到平川泷介的腰间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温度已经几乎散去了,一声清脆的叮咛,子弹落入弹匣之内,失去生息。 被子弹穿过头颅的演奏者的身躯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子弹的温度散去了,但那位演奏者的温度还有残留,至少现在还有,要等时间流逝到某个节点的时候,温度才会散去,在尸体慢慢冷却的这一段时间,就当做是亡魂和世界的告别…… 然而,这位演奏者却没有这么好运,毕竟这幅身躯是被乐曲塑造出来的身躯,真正的演奏者早已经和乐器融为了一体,因此,当演奏者确实是死去之后,那身躯也就化为了破碎的乐器,零件散落开来,再也拼不回去,哦,还有一颗眼睛,在地上咕噜噜地转动着,被一个肉块砸得粉碎。 随后,那乐曲声接着演奏,平川泷介的眼里失去了那位演奏者的身影,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那些舞台,还有乐器,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但哪怕是短暂的一眼,也足够了,平川泷介看见了,看见了那在舞台中间挥舞着刀的高坂纽乃,那副面容他不会忘记…… 看,这就是你的那位救命恩人……的同伴,长得不错啊,看起来还是挺帅的,只可惜没什么表情,那种人如果会心一笑应该会很吸引人吧,啊,那把刀上面用很强烈的味道……扭曲空间,扭曲时间,把时间打乱然后重新排序,嗯……看来你之前所见到的奇怪东西就是因为他的那把刀,啊,好浓郁的味道,这里至少同时存在四位神明的污染,其中一个应该就是下照命了,厉害啊,已经能够扭曲现实的存在了,如果让这个仪式完成,下照命成为正神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不管那个叫下照命的结果是怎么样,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平川泷介问道,“我看见的景色都是虚假吗?” 严格来说不是虚假的,只是实际上的物质呈现在你眼中的并不是它原本的模样,相当于在材质上换了个贴图,比如那些肉块,那本来应该是楼房之类的东西,毕竟仪式的舞台肯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演奏者们应该也被下照命的污染扭曲成了别的东西,那么为了让舞台显得华贵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所有看见的景色倒转一下,你尝试一下反过来,那应该就是世界本来的模样,比如,肉块是建筑物,而你所看见的舞台,便是肉块之类的?八九不离十,差不了多少。 “所以现在还得让我自己分辨?” 拜托,你当我是无敌的啊,刚才帮你的那个仪式已经是极限了,你的身体又不属于我,不对,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只是身体的控制权是属于你自己的,那个仪式的效果也很简单,激发出子弹中属于界明刀的部分,让它们能够以你为锚点,通俗点就是子弹飞出去以后还能够飞回到你身边,很简单的小技巧,代价就是一点点智慧生命的血,还有一些祷告词,刚才给你演示了一遍你也该学会了。 “知道。” 平川泷介仔细聆听着声音,他的脚步轻巧地踩在地面上,明明踩着的是血与肉,但没有任何粘稠的感觉,脚上传来的触觉感觉就像是普通的石转璐,还带有不少的细碎石子,赤脚在这里走路的话应该要担心脚被那些小碎石划破吧。 “啪嗒。” 他听见了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就像是什么东西踩碎了地上的树枝,很小的一声,在他的耳中却是无比清晰,脑中的污浊让他的五感比以往敏捷了不少,但是,五感的敏捷并不代表身体能够跟得上,劲风吹拂在他的脸上,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膛,右胸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让惨叫声被吞下,然后,后背砸在地上。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咳了两声,还好,没有出血,但胸口的疼痛感是真实的,他握紧火铳,然后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口飞出,朝着方才那股力量袭来的地方飞去。 一位演奏者在空无一物的前方跌落出来,看来,刚才被乐曲掩盖住的便是他的身形,这位演奏者手中拿着一根双簧管,黑色带点银色的单簧管上还沾了点点殷红,那是演奏者的血,红色的血,掺杂着黑色的污浊物,他的左肩上有一个小血洞,贯穿了整个左肩,这就是方才飞出的子弹造成的伤痕,而现在,那一枚子弹正沿着轨迹飞回,将要回到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 然而,这枚子弹忽然消失了,就在这返程的途中消失不见。 被乐曲扭曲了,或者被时间盖住了,平川泷介没有细想,在扣动扳机的时候便赶忙爬了起身,朝着那个演奏者再次扣动了一次扳机,这一次,他瞄准了那位演奏者的头部,子弹也确实朝着演奏者的头部飞了过去,只是,在子弹打入那位演奏者头部之后,那演奏者依旧在动,他抓着那根单簧管,在口中吹了一个音符。 又是那种感觉,胸膛被狠狠地锤了一下,这一次,平川泷介没有压抑住那份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惨叫声也发了出来—— 喂喂喂,躲起来啊,虽然你手上有一把枪没错,虽然你脑子里有污染没错,但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你哪里来的胆子和人家正面打!你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拥有火铳的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偷偷出手!啧……肋骨断了吗?我看看,还好,没断,现在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有,打头没有用,你的子弹卡在人家头盖骨里面了,少了一枚子弹,小心点……左边左边左边左边! 脑子里的声音飞速说着,但还是稍微慢了点,以至于在喊出左边两个字的时候,那位演奏者新的音符已经沿着地面冲了过来。 “砰——!” 一枚子弹呼啸而出,它的目标不是演奏者,或者说,在离开枪膛的那一刻,这枚子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开枪时火药的爆炸声,火药燃烧使枪膛空气膨胀后突然释放的声音。以及子弹发射后的音爆,这三种声音叠加起来超过一百三十分贝,足以盖过那单簧管的声响,因此,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演奏者的音符就消散了。 子弹没有继续飞行,而是打了个转回到了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位演奏者,眼中满是狰狞的目光——对方很显然从一开始就想要动手处理掉自己,那么自己也不需要任何的手下留情! 只是,那位演奏者头上卡住的子弹壳显得多么滑稽,仿佛一个笑容一样嘲弄着平川泷介,毕竟,这枚子弹完全没有给演奏者造成任何不适,但他却因此付出了一枚子弹,那枚子弹时不时抽动一下,或许是想要回到平川泷介的口袋之中,只可惜,纹丝不动。 “以我和我的名义,以我和我的血,向我所信仰的我提出我的要求,予我我所需要的事物,我对我付出属于我的代价:智慧生物的血、属于神的污染、一段不虔诚的祷告,以及属于我的言语。” 平川泷介飞速说完这一段话,然后扣动了扳机:“请剥夺他的生命。” 生命是一种很难界定的东西,怎么样才能够算是生命呢?活着?活在哪里?活在别人心中算是拥有生命吗?活在地狱算是拥有生命吗?至少,平川泷介扣动的这一枚子弹,对于这枚子弹来说,目标的生命便是现在的活着。 于是,那枚子弹穿过了单簧管,把单簧管的心脏搅成一团,再穿透而过,与此同时,强烈的疲惫感席卷了平川泷介的左手,以至于他想要抬起左手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疲惫感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使自己的疲惫散去一些。 “这就是代价吗……” 不止,疲惫感只是一部分,如果你再这种举行几次仪式,你的血液就会流干,你就会被神明所注视,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最初的那一次是我帮你承受了代价,现在你的双手就应该抬不起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颜色的墓碑,不过也只是想想,在这里死了没有人会帮你立碑,顺便一提我喜欢黄色。 “我知道。”平川泷介说着,走到那位演奏者的尸体旁,拾起破碎的单簧管,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随手便丢掉了,但子弹还是重要的,他蹲下身,把刚开始卡住的那枚子弹从演奏者的头颅上摘下,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放入到口袋之中。 现在,他可以好好看看舞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