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怪鸟兄的异常,宋寒酥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枚十全大补丹效果很全面不假,可它的个头对怪鸟兄那纤细的喉管而言似乎,不是很合适。 她连忙伸手去撸怪鸟兄的脖子,试图用物理手段帮助怪鸟兄将这枚丹药咽下去。 在宋寒酥和怪鸟兄互动的整个过程中,莲依旧在那边陈述着。 ‘从我懂事起,我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注定未来只能成为妖皇,而我现在也确实成为了妖皇。’ ‘其实,我觉得我们族中的阁老们又或者是狐王淮葵,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妖皇。’ ‘而我呢,更适合游山玩水,找一些知己好友,或是一起喝酒品茶。’ 说到这里,莲轻笑一声。 ‘品茶还是算了,宗政那家伙更喜欢这个。’ ‘我的话,更喜欢找些势均力敌的家伙打一场,拼个胜负!’ ‘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我想跟宗政那家伙打一架都需要避着外人,不然就会上升到妖族和魔族之间的关系那种高度。’ 宋寒酥有些沉默。 她能从莲的话中听出对方发自内心的向往和遗憾。 有失便有得,既然成为了妖皇,那一举一动之间就会被很多人盯着,这很正常。 可对于莲来说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妖皇。 无法选择,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莲再次转过头,冲宋寒酥笑。 那笑容中满是洒脱和不羁,他的眼神充满野性,在月光的映照下,他就像蛊惑人心的妖精一般。 让人忍不住认同他的想法,跟他一同追逐自由。 被噎的连连翻白眼、好不容平复过来的怪鸟兄注意到莲转过头,连忙伸展开翅膀试图帮宋寒酥遮住对方的视线。 可还没等他遮住宋寒酥的视线,莲就已经转回去。 这次,莲不再仰头看天,而是低垂着头继续陈述。 ‘我以前并不懂我父皇的想法,他将我的玩伴们调走,不允许我有个人爱好,强迫我跟那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们分离,从不允许我离开族群。 ‘他还在族群的时候,我跟他的关系非常恶劣。’ ‘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这样不顾我感受、强行将责任施加到我身上的人。’ ‘我一直都认为我是怨恨他的。’ ‘可能作为妖皇的他又很强大,强大到我无法反抗。’ ‘我一直以为这么强大的人是不会死的,我就一直在他身后追随他的背影,然后直到我变得更强。’ ‘比他更强。’ 莲看着不远处的树林,他一直都记得那一天,他的父皇突然将还在抄族规的他叫到身前。 那个跟他长相有七分相似的人,一如既往的不顾他意愿,按着他的头对他说。 “你不是想要超越我吗?” “你不是憎恨我吗?” “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你将目睹我的死亡。” 那一瞬间,莲的心中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喜悦。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别开玩笑了。 这个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反抗的人,竟然告诉他,这个一直被他称为父皇的人就要死了?! 他当时只感觉不敢置信,毕竟他这位父皇看起来依旧那么强大。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这种话。 只是以前没有这么直白,就像是,在旁敲侧击般试探他。 莲当时有些慌乱的回想着,他以前是怎么回复这个人的? 别开玩笑了,老不死的。 只要你还活着,我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你。 当时他的父皇只是笑笑,像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对方的决定,然后那人一如既往的罚他去抄族规。 可那一次,无论莲说什么,他的父皇都没有反驳。 明明他已经做好了将族规写烂的准备。 一直跟随父皇的老妖王们都在父皇的身边,他们都只是沉默的看着他挣扎。 有的人甚至低下头,像是不忍再看见什么一般。 而站在他们身前的,是神情肃穆的新任妖王。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莲恍然意识到,妖皇身边一直为族中做事的老妖王们,竟不知不觉都被父皇替换成跟他一同长大的妖王候选人们。 现在,整个妖族高层唯一没有变的,就只剩妖皇了。 莲瞪大眼睛看向他的父皇,他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父皇并没有开玩笑。 这次的试探,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莲看向他的父皇,眼神中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惊恐和悲伤。 他不明白,他甚至还没开始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死气,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可就像他以往无法做出选择一般,他现在依旧没有选择的权利。 作为妖族的新任妖皇,莲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父皇来到生命绿地,来到这片以生命冠名,却带来大量离别和死亡的地方。 莲一直都以为自己就是父皇手中的牵线木偶,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由父皇来掌控,而他本人的意见对父皇而言并不重要。 可跟在他父皇身后,一直到来到生命绿地这里,莲突然发现,操纵他这个木偶的,一直都不是他的父皇。 那一刻起,他突然发现他对父皇的怨恨是多么的毫无缘由,又是多么的可笑。 他所怨恨的不过是一个重压在身,同样无法做出选择的可怜人。 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莲只能默默跟着他的父皇,走完最后一程,目送对方走进生命绿地,郑重收下对方交给他的指针。 现在莲重新回到生命绿地,他们又被迫分成两队,而指针恰好有两枚。 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并不是。 父皇交给他的指针本就是为天命子而准备的。 每当有一位天命子降生,妖族皇宫深处禁地就会出现一枚指针。 这,是独属于妖族的伴生物。 同样也是历届妖皇留给他们后代的遗物。 莲回头看了一眼温清云帐篷所在的方向。 他的一枚指针正在那里。 宋寒酥默默垂头,听了莲的陈述,她算是明白了这两父子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两个不善于表达,又默默在意着对方,临到分别的时候,两人都有些释然,却又都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