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侦缉队队员是挺有钱，就是只有三辆洋车子，他们能骗来钱，却弄不到洋车子，这玩意可是日本人给特供的，高人一等的体现方式就是体验特供带来的优越感。 日本人有卡车，侦缉队只能租用马车，跟随着梅川奈依坐着的摩托车，叮叮咣咣地前往津浦铁路枣庄南段。 一列军用火车停在铁路上，瞎狗子率先带人去检查车头，车头的锅炉已经熄火了，火车司机带着日本军帽，坐在椅子上，头歪向一边，胸口有个血窟窿，人已经死透了，抬下来的时候还保持着坐姿，冻硬了。负责往锅炉里扔煤炭的副手却没了踪迹，很显然，副手有最大的作案嫌疑。 康掌柜指着车厢里的煤炭感慨道:“你看看人家的煤炭，没有一点杂质！多干净！” 瞎狗子却感慨:“真不会做生意！” 车头后面拉着六节车厢，其中一节是客车车厢，五节是火车车厢，客车车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鬼子的尸体，身上的枪和武装带都被抢走了，从伤口上看，是被人在车辆里干掉的，这些鬼子负责押运货物，却没机会下车就被人乱枪打死了。从车厢里留下的子弹痕迹来看，这帮鬼子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应该魂归地府的时候还都在睡梦中。 日本兵吆五喝六地指挥侦缉队把客车车厢里的尸体抬出来，也是被冻得硬邦邦的，保持着奇形怪状的姿势，被码放在外面空地上，像一堆黄色的烂树根疙瘩。 货车上的货物已经被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布匹和粮食，特别是装弹药的车厢，那是毛都没剩下。 铁路旁边的地上满是独轮车的车辙印和脚印，看样子，车的数量不在少数，人数不会低于两百。 想都不用想，这是枣庄的铁道游击队干的，而且是早有预谋的。 种种迹象表明，袭击者没有任何伤亡就得逞了，如果没有严密的组织和指挥，不会有这种效果。 瞎狗子明白过来了，这就是刘学勤口中的无本买卖了，试想一下，如果让自己来指挥几百人搞这么一场袭击，还要做到无一伤亡，基本上很难。 蛮子他们说的对，咱的强项还是当个搅屎棍子。 顺着脚印一直追出去四五里路，发现脚步和车辙印朝着不同方向分散开了，延伸到大路上，想从大路上找到对方的撤退方向，显然不可能了，那脚步和车辙印乱七八糟，上哪里追踪去？ 这一趟，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小人龟袁三寿谄笑着向带队的日军指挥官凑过，点头哈腰地献殷勤，汇报说已经失去了袭击者的踪迹，日军指挥官的心情非常不好，飞起一脚把他踢出去好几米，疼得他在地上打滚，短胳膊短腿的，像极了一截木头在地上翻滚。 梅川奈依一脸阴郁，瞎狗子陪在她身边默不作声。 “我们是来帮助你们中国人的，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抵触呢？还残忍地杀害我们的勇士！”梅川茫然地对着瞎狗子发着牢骚，“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可以让你们的像我们大日本帝国一样的强大和繁荣，只要你们中国人像你这样配合我们，完全可以和睦相处的呀！” 瞎狗子若有所指地说:“这是战争，你死我活才是真的，如果你哪天看我烦了，拿着枪指着我脑袋，我肯定会…” “会怎么样？”梅川奈依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 瞎狗子赶紧摆手回答:“你也不会这么高，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会转过身去，不能让我的死相吓着你！” 梅川没好气地说:“工作的时候，请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们日本人会给你们带来繁荣吗？” 瞎狗子收起嬉皮笑脸，正色反问:“你看不到现在死了多少人了吗？繁荣，我没看见，我只看到中日两国都在拼命，人成片成片地死，相比于那看不见的繁荣，大家都更想活着吧！” “愚昧！你们中国人就是愚昧，愚昧地活着是一种痛苦！像没有思想的猪一样活着，那是你们的悲哀！”梅川奈依有些歇斯底里了。 这女人可能要疯，瞎狗子不敢继续刺激她，换了和缓的语气劝慰说:“别难过了，打仗就会死人，没有一直占便宜的好事！” 梅川的表情再次显得伤感:“可怜这些帝国的勇士，死得毫无价值！” 瞎狗子心里偷笑:你这憨娘们，心里一点事都藏不住，还要干情报工作，比起我瞎狗子你还差得远呢。 想想去年在大彭乡的时候，宫井逼迫自己枪杀老百姓，瞎狗子内心也是极度崩溃，差点没走出来成了傻子，料想现在的梅川也是这种状态，这个女人，被他们的天皇骗得太狠了，居然幻想着什么中日友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梅川奈依都把自己关起来，独自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日本人拼了命地要解救中国人，为啥中国人还不领情？ 瞎狗子却忙得不行，回去之后就换了身破衣服亲自到中药店找几种能让人睡安稳了，还能要人命的药物。 问题抛给药铺老板，把人家吓得够呛:“老板，你们这是要害人吗？你们换个药铺去问问吧，小店可没这东西！” 瞎狗子扯了个谎，还说得情真意切:“实不相瞒呀，我儿子得了怪病，治不好了，天天肚子疼得睡着不着，咱实在穷得没钱再看病了，实在不想人财两空，又不想孩子受罪，那可是咱的心头肉呀，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药铺老板重重叹口气:“唉！造孽呀！孩子多大了？” 瞎狗子伸手比划一下袁三寿的身高。 “可怜呀！赶紧再生几个吧，咱们老百姓，有孩子才有希望！”药铺老板絮絮叨叨地说着，从柜子里抓了两种药材出来，对瞎狗子说，“这是白曼陀罗，又叫山茄花，能止疼，促睡眠，这是川乌，效果差不多，量用得大了，也都是有毒的，我给你开的这个量，回去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一碗，能让孩子走得没痛苦。” 瞎狗子心中惬意，追问说:“几天能见效？” 药铺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又念叨一句:“造孽呀！想让孩子多活几天，用量就少点。造孽哟！药王爷，别责怪弟子呀，弟子也是做善事呀！” 瞎狗子收了药，付了钱，对他说:“你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咯！” 带着康掌柜和郑老六抱着药罐子和一堆黄纸跑到运河边，捡来柴禾开始熬药，药熬好了，就把符纸裁成小块，一张张地扔进去泡一下，再用火给烤干了，反复几次，确保符纸吸饱了药水，再放到屁股底下给压平了，直到把药水给蘸完了为止，总共搞了十五张，差不多够用了。 瞎狗子拿着毛笔蘸着药水要在这些黄纸上画符，郑老六嘲笑说:“你会画吗？实在不行，你就画圈吧，这个你在行！” “还真不会画，我忘了春香姐给的符纸上怎么画的了！”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不自觉地把毛笔含在嘴里，瞎狗子也是。 琢磨了半袋烟的功夫也没想好该怎么画，结果，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药的效果真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