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出来,李凡问陆西雨要不要用车,她拒绝了。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她不想让陆扬知道她除了在酒吧做事,还在外面兼职。 陆扬很有钱,他大手一挥,就能解决她学费的问题。 但那是他的,与她没有关系。 如陆西雨所说,她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份。 酒吧到西餐厅的路她已经来来回回走过很多遍了,路上的风景和什么时候会遇见什么事,她也都清晰地记了下来。 这条路很长……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56路公交车不止能从汽车站直达一中,也能从一中绕道半个云城到蓝月湾。 城里的环卫工人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满大地时,他们就会在公交站前的道路上清扫落叶。 温柔的阳光打在他们脸上,就跟宣传栏上的画一样,看起来他们跟这个城市好像很和谐。 落叶依然还会随风翻转,在汽车涡轮的助力下从环卫工人的撮箕里逃逸出来。 鸟儿在树间跳跃,荡下秋的信笺。 西餐厅在街道的最尽头,看似偏居一隅,实则闻名遐迩。 骆家的产业,就没有不名动云城的。 “小姐,您今天来得真早!”刚开门迎客的服务员对陆西雨献上了清晨的第一抹微笑。 陆西雨对服务员的问候也抱以一笑,遂向餐厅后台走去。 虽然她今天来得早,但没想到骆南比她更早。 穿过餐厅时,陆西雨看到骆南已经在餐桌旁处理着集团的内务了,他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不停摁击着。 每个大家族在孩子很小的时候都会聘请专门的老师教授他们管理知识。这些,叶希语小时候也学过,只是后来中断了。况且,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产业需要她去管理了。 她的人生,不会像骆南一样,有一个敞明的未来。 她要自己赚学费,要躲避高利贷,还因为当年的事故,不得已要隐姓埋名…… 少年风光霁月的样子真令人陶醉,陆西雨看到,他跟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样耀眼。 如果没有中间变幻莫测的五年,没有叶家突变,她是不是此刻能坐在他的对面,旁边再倚着一个方翊?叶,骆,方三家的友谊是不是又能再在他们这一代的身上延传下去? 然而,浑身酸痛袭来,命运在提醒她:醒醒吧,别做梦了,你再不是公主,身边也再不会有骑士和王子。 到更衣室,陆西雨换上骆南为她买的那件衣裳,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馨香。 陆西雨闻着衣服上的味道,撞上餐厅经理,“你帮我洗了衣服?” “啊?”餐厅经理仔细想了想,这种事应该不像是少爷会干的,但他那天确实动了她的衣柜。“额,不是我洗的,洗衣店洗的。” 这样答,是不是就不会透露少爷的小秘密? “谢谢你。”陆西雨浅笑一声,“洗衣服的钱,你从我工资里扣。” 餐厅经理苦笑一声:好吧,跟上次送感冒药一样,再次被误会了,他注定是他家少爷追妻路上的绊脚石。 但少爷对他嘘了,意思就是不能说。 悠扬动听的旋律从钢琴里缓缓飘出,伴着阳光里的尘粒旋舞,风是它们的看客,悄悄揺下秋的叶子做礼物,送上斑斓的世途。 骆南从一堆繁杂的公务里抬起头来,对上台上极星蓝一样的倩影。 他还是觉得,她应该生活在风光明媚的春天里,她的脚下该铺满大地的绿茵,被她手指抚过的地方,都将开出似锦繁花。 是的,她本该如她指下的旋律一般,惊艳出众。但如今的她却似雨打的花,憔悴铺了满地。 骆南打开手机,调出录音界面,他已经习惯性地会把她弹的每一首曲子都录下来,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循环播放。 她的美,她的芬芳,终将有他能记住。 中午休息时间,陆西雨一下琴台就去了药店。从老家带来的药被王逸那家伙擦了个精光。身上的伤不用一点跌打损伤的药,只怕晚上的群战难得过。 一个成翕琛就这样难对付,这要再来一群…… 光是想想,骨头渣都开始要痛了。 付款时,手机收到骆南的消息:去哪了?等你吃饭。 陆西雨蹙起眉头,虽说包了工作餐,但她吃不吃饭,什么时候吃,关他什么事?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捆绑在一起了? 飘在路上的叶子:没胃口,不要管我。 她就是不想跟他一起用餐。 从药店里出来,陆西雨转去小巷子买了馒头。 她坐在路边阴凉的地方,啃着寡然无味的馒头,映在瞳孔里的是奔走在烈日底下的风。 风里夹杂着梧桐树的馨香。 一样的秋风萧索,一样的道路延长……此情此景,仿佛总能看到爸爸牵着她的小手在路上走,给她讲遥远的故事,有时候爸爸会哼一些动听的歌。 那些故事和歌,又被风带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和脑海里重现。 怎么吃着吃着就泪眼婆娑了呢…… “这家伙,搞什么鬼?”骆南等了半晌没见到人回来,于是攥着手机出去找了。 南@飘在路上的叶子:你到底在哪里? 刚要点发送键,蓦然看见街角尽头处的大树下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手里松松垮垮握着半个白面馒头,人已经坐在街椅上靠着大树蔸睡着了。 骆南轻轻走到她的身边,拿走她手里那个即将掉下来的馒头。 她好像总是特别困,看书困,考试困,吃东西也困…… 所有的倦怠都明晃晃挂在她微蹙起来的眉头上,连小汽车鸣笛经过都无法将她扰醒。 光阴静静流淌在斑驳的树影里,他也静静坐在她身旁守着,直到风止拂,树叶飘满肩头。 等她吃饭没等到人,骆南自己也没有吃。他饿了,于是攥着那半个凉了的馒头啃了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陆西雨醒了过来,她握了握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视线落在骆南正在啃着的馒头上。 “世风日下了吗?老子一个馒头你也抢……”陆西雨眸眼惺忪,歪头凉凉地看着骆南和他啃到一半的馒头。 好社死的瞬间—— “还老子……”骆南气笑一声,丝毫没觉得羞愧,反而嗔怪道:“老子等你吃饭等得都要饿死了,结果你倒好,在这里睡大觉。” 把手里的馒头塞进口里,骆南就去拽陆西雨,结果刚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嘶~”了起来,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怎么了?”骆南猛地顿住动作,问道。 陆西雨挣开他的手,没想搭理他。 两个人的关系再不清不白亲近下去,她保不齐哪一天就会利用他。 爸爸的死迷雾重重,骆家的水又深,骆南是骆家的命脉,一旦掌握他,就将能撬动整个骆家…… 可她不能这样做,因为骆南无辜。 作为一个孩子,他已经承担了太多,如果她再在感情上骗他,那他的世界该何其荒凉? “嗯?” 她不说,骆南就自己看。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他最怕的就是陆西雨被霸凌。 陆西雨没想到骆南会霸道地去捋她的衣袖,她的手臂上,不但有昨晚被打的淤青,还有许多曾经的旧伤疤。 果然,看到那满臂疮痍,骆南怔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她光洁靓丽的表面下,会有那么多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