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翊咬紧嘴唇,大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 “说啊!”伴随着怒吼,那一拳狠狠砸在方翊脸上。 所有人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却没有人敢去制止她。 “我爸爸死的那天,你见过吗?” “见过,”方翊眼眸猩红地道:“一地的血,摔地血肉模糊。” 闻言,陆西雨眼泪断了线似的落在他脸上。 “你再告诉我,”陆西雨再次对方翊举起了拳头,诘问道:“方振为什么要判我爸爸的罪?” 方翊咬着一口血,道:“希语,对不起,老方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她癫狂地笑道:“什么样的迫不得已,要让我爸爸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灵魂一问,在天地之间荡戚回转着…… 大家再一次被震撼到。 她不是无情,只是太恨…… 方翊又沉默了。 “你说啊!” 当一拳又要落下时,骆南抓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拳头,“陆西雨,够了,你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陆西雨一转头,对上一张骆云的脸。 那个从来向着她,哄着她的人,如今却在责备她。 那个被她抱大腿,缠着做吃食的人,却在她爸爸的死上添了豪壮的一笔。 到底是人心不古,还是另有隐情? 不得而知。 但“畏罪自杀”四个字,就奠实了叶少坤的罪。 爸爸用死,带着受难者家属的怨一起深深埋进了土里。 用轮回的定义,他会被诅咒永世不得超生。 陆西雨甩开骆南,一拳砸在方翊耳旁坚硬的地面上,“回去告诉方振,我会去找他的……他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她踉跄着站起来,望向了无边的黑暗。 未来的路,就跟这黑天一样,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因为她心里最亮的那束光,已经永远的熄灭了。 手被人抬起,时望站在她身后,“痛么?” 他拈着她流血的手,细心地用绷带缠起来。 “我没事。”陆西雨哑着声音道。 “这句话,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时望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泪,被她偏头躲开。 “今天谢谢你,”陆西雨从兜里掏出几张一百的钱塞在他手里,“我只有这么多了,请兄弟们吃东西。” 拭干眼泪,她转身提步隐入黑夜,“时望,下一次不要来救我了……不值得。” 酝酿的烟火怒放之后,徒留无穷灰烬。 她今日,又再一次把愤怒发在了无辜的人身上。 她恨别人,也恨自己…… 黑暗中,传来一声仰天长吼,“啊——” 那是一个悲恸的人,用尽全力也无法疏解的恨火。 他妈无情的命运,她要撕了它! 吼声在天地间旋转,却无论如何也刺不穿黑暗。 方翊从地上坐起来,揩了揩嘴角的血,低头沉默。 时望握紧手里的钱,看着他们,颓废地对小弟们抬了抬手,“放他们走吧。” “方翊哥哥……”齐文雅第一时间扑到方翊面前,轻触着他脸上的伤,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没事,”方翊往地上啐了口血,抬头对骆南道:“你去买单,替希语请所有兄弟们吃东西。” 骆南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 他是有病吗?挨了揍,还要请揍自己的人吃烤串? 可在方翊坚定的目光下,骆南只好走到烧烤摊的收银台,给老板扫了一万块钱。 “不要这么多!不要这么多!”烧烤摊老板局促道:“少年啊,我没有这么多食材。” “那就去补货!”骆南愤愤不平地收起手机,“今天必须给我把他们都撑死了!” 不撑死他们都天理不容! 陈凯笑了笑,对小弟们招呼道:“兄弟们,替雨哥谢谢大老板!” 小弟们齐声道:“谢谢大老板!” …… “这个家伙!”回校的路上,王逸气愤道:“回寝室我得揍她!” “你敢!”方翊哑着嗓对王逸厉喝道:“你要是动她一根毫毛我就不放过你!” “我操!”王逸嗤笑道:“自己都被她打成这样子了,还帮着她。真是没救了。” 说完又去教育顾煜轩,“看到了没?这才叫家暴!看你还敢喜欢她。” “你不懂她心里的委屈别乱说,”顾煜轩反驳道:“谁的家人被害死,心里能没有恨?” 说完,他看向了方翊。 在这一次事件里,方翊对陆西雨的关心展露无疑。 可在陆西雨的控诉里,指认了方家。 自古以来,深仇大恨,何来善果? 王逸和林芝芝到宿舍时,陆西雨正在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个蛋,默默地掉眼泪。 两人无言对视一眼后,林芝芝将一堆吃食放在陆西雨的桌子上。 “这些零食,是方翊要我给你带回来的。” 她坐在她的床沿,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今天……方翊为了你,打了很多人,还差点把一个人打死。” “跟他们同校三年,我从来没见过四霸为谁真心付出过,但方翊对你的心意,我看到了……” 王逸没吭声,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听着林芝芝的话,掏出颈间的一条项链,抚摸起来。 情谊这东西分很多种类,但真挚,总没有错。 望向蓝月湾的夜空里,陆扬抱着猫猫,迎着猎猎寒风,耳郭中的监听器红光闪烁。 黑暗笼罩大地,在这片苍茫的天空底下,每个人的思绪都被压抑着。 蓝月湾,102号别墅。 骆南冲完凉打开门出来,看见方翊抱着枕头正坐在他床上,眼神空洞,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滴在泛红的眼尾和嘴角。 他丢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要我把房间让给你,我去睡客房?” “嗯。”方翊应答一声。 骆南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总喜欢睡我的房间?” “不为什么,”方翊拿毛巾敷衍地擦着头发,“家里那么多房间,你为什么一定要挑这间屋子做卧室?” 骆南坐到书桌前,随手翻开那本扉黄的画集,“就喜欢这间。” 方翊擦干头发,把毛巾丢在床尾,又沉默了。 即使用了药,他脸上的伤依旧很明显。 画集翻到最后一页,骆南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你别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方翊钻进被子里,给床的一侧留出好大一块空位。 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愣是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