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方翊也在一中之后,陆西雨的内心便不再宁静,很少走出教室,就算出了教室,也是低着头,两鬓的刘海垂落的越来越多。 她不希望有一天被方翊认出来。 周三的早上,五点半,她照常来到图书馆。 接连等了她两天的秦伯,在第三天却迟到了。 看着紧闭的图书馆大门,还有门上贴着的开馆时间。 本图书馆仅限节假日开放,开放时间为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 所以,秦老是为了她一个人,更改时间,打开一整个图书馆。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幸运与恰巧,不过人为而已。 虽然她不知道秦老为什么这样做,但她依然心存感激。 刚想转身离开,却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枝,投射而来,像天使的目光,温柔而又缱绻。 原来在黑暗里待久了,在看到阳光的那一刻,是会感动的。 陆西雨伸出手想去抓阳光,但抓不到。阳光会穿过五指,照在脸上,像天使的抚摸。 树叶的尖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里面有一个玲珑闪亮的世界。指尖轻轻一碰触,闪亮的世界就漫上指腹,温润,湿凉。 “叽叽,叽叽……” 小鸟在树间跳来跳去,毛茸茸的脑袋一直盯着下面的人儿看。脚爪荡下一片片树叶,树叶飘飘摇摇来到陆西雨面前,仿佛一封封写满光阴的书笺。 她不知道,这书笺,到底是小鸟送给她的,还是风送来的。 她捡起树叶,捻着叶柄在指尖打转,小小叶片,涡轮出来一阵凉爽的风。 有早起的男生往操场去跑操了,顶着早间的露水,少年身影掠过,像少时爸爸晒在院子里的白布单,被风拂起的样子。 既然看不了书,她也该去跑操。 她不能再像一只孱弱的小绵羊了。以她招惹麻烦的体质,不见得高中就没有霸凌。 “去哪啊?”一道苍浑有劲的声音叫住跑向操场的陆西雨。 “我不就晚到几分钟嘛,你就不等了?”秦老拉住陆西雨,抱怨地诉起苦来,“你要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头子,天没亮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也不容易嘛。” 秦老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秦伯。”陆西雨指着门上写着的开馆时间。 都一把年纪的老头了,还玩骗人的一套。 秦老看了看门上,老脸瞬间滞住,但随着玻璃门的打开,开馆时间再次被遮挡起来。 他装作没看见般地回头“啊?”了一声。 陆西雨暗暗扶额,这老头的演技好拙劣。 “进去吧。” 但是陆西雨恍若未闻,依然立在门口。 “怎么了?”秦老疑惑地问。 “秦伯……” 看着老人微佝的身体,陆西雨鼻尖有些泛酸,“我以后早上不来了,您不必再为我开特例。” “别介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好读书又自律的孩子。这两日起的早,我感觉我一天的精气神都变好了。” “姑娘,莫不是你耍我的?是你自己坚持不了想赖床睡懒觉?”秦老煞有介事地问。 这货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厉害。 陆西雨感到非常无语,径直走进去看书,再不理他。 高挑瘦削的身影,静静靠在书架上翻阅起书。 秦老暗自得意地嘀咕一声:“小样,还治不了你了。”然后捧着保温杯,到柜台底下拽出一本账册,拿计算机一笔一笔加起来。 学校的扩音喇叭几乎暗埋伏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声音嗷亮的恨不得连洞里的老鼠都要叫起来跑几圈。 本来还担心这样吵的声音会打扰陆西雨看书,但秦老发现陆西雨依然全神贯注,完全没有被干扰到。 依旧跟前两日一样,打了预备铃陆西雨才动身,路过柜台时看见秦老在算账,按计算机的手指笨拙的很。 “要算总和吗?”陆西雨轻问一声。 “哦,”被这突然的一问,秦老忘记自己加到哪跟哪了,“是的。” 他只好从头开始。 “我帮你算吧。”陆西雨拿过他的账本跟笔,没有要计算机。 “不麻烦了,别耽误上课——” 话没落音,陆西雨已经把当前页的答案算了出来。 她几乎只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十来页纸的总账她不到一分钟就给算出来了,还把前面秦老算错的地方给挑了出来。 秦老脖子伸得老长,眼睛几乎要掉到笔尖上,他实在不能相信怎么会有心算能力这么强的人…… 她不会是乱写的吧? “算好了,给,我要去上课了。”陆西雨还回去账册和笔,不等秦老反应已经阔步离开了。 之后,秦老仍旧拿计算机全部再核算了一遍,发现陆西雨算的答案完全对。 长着老年斑的手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简直比发现新大陆还要高兴。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能不被重视? 秦老拿着账册一刻不停地跑去校长办公室。 “爸,你是在说神话吧?一分钟不到就把一本账册算完了,还结果全对?世界吉尼斯记录都不敢这么写好吗?”校长办公室里,面容英俊的中年男人拿着秦老的账册翻了翻,又给他丢了回去。 “真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我记得她好像告诉过我她的名字…叫……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陆西雨!”秦老一拍桌案,“对,就是叫陆西雨!” “好吧,我查查。”中年男人放下翘起来的腿,打开电脑。 几分钟后,男人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将搜索结果亮给秦老看。 “陆西雨。”他指着陆西雨的名字,跟她名字后面一连串的数字,无奈解释一遍:“开学摸底考试,所有科目,……没有一门及格。……换句话说,妥妥的学渣。在我们学校,这样的成绩就是垫底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老人怎么也不能相信,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校长电脑上的数字不会骗人。 望着那些不及格的成绩,老人精锐的目光黯淡下去,整人也有些萎靡。 男人不忍心道:“爸,就算心算能力很强,但学科能力不行,还是不可以的。” 一中有一个精英辅导名额,拿到名额的人不但能得到学校最好的辅导资源,还能直接保送最好的大学。 “目前精英辅导的名额暂内定骆南,他在本部初中的表现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校长尝试说服秦老放下心里的想法,但秦老似乎并没有听他讲话,拿着账册神情恍惚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回到图书馆,直到看到树枝间投落下来的阳光,秦老才舒展眉头:就是因为差,所有才要这么努力学习的吗?没关系,只要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得到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