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想你都不着急,我着哪门子急,只是到底要有个时限,免得到时自己没绣出来又有人来催,便问:“那大概何时可好呢?” “眼看就要过年了,总得到正月十五以后吧。”他看了看倩倩的表情笑着说,“正月里禁针黹,小娘子还要动针线否?” 倩倩腹诽,你们不动针线关我们什么事,不过面上还是微笑着说:“客随主便,只是给奴绣制的时间要够。” “那肯定够,我不催你。”张翠屏高兴得脸都红了,“表哥先画一幅吧,以前都不给奴画。”要拉着他去书房。 何济源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拉出来,温柔地说:“不是画得不好不敢污表妹的眼么?” “又诓奴,”翠屏嘟着嘴,脸兴奋得发红,这个表哥可是好久没如此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了,“父亲都讲表哥的花鸟画比姑父的好。” “行,我就在这里先画一幅,后面还有事呢。” 翠屏只好叫人拿来纸笔色彩和灯盏来,何济源就着小桌子画了幅蛱蝶菊花,蛱蝶是工笔,菊花却带点写意。 与倩倩之前见到的或全写意或全工笔都不一样,她不禁睁大眼靠近了细瞧。 张翠屏很高兴,端着一个劲问:“这是哥哥前几个月新学的?”得到肯定答案后转向倩倩,“倩娘可以绣出来么?” 倩倩沉默着,她没绣过这种哪,仔细想了想后摇摇头:“奴以前没绣过这种,不晓得哪。” “那正好有空,师傅在这里,有问题随便问。”张翠屏很兴奋。 她摇摇头,连问题都不知道怎么问,讷讷地说:“奴要试一下才晓得。” 何济源像才仔细看到她一样笑着说:“无事,小娘子现在只管问,过期不候。” 倩倩只是摇头。 “哎,也是,这种我也不晓得哪们绣,倩娘就把画拿回去多试一下吧。”张翠屏拉了何济源的袖子,“表哥,那兜老梅有些花苞开了,香得呢,我们先去看吧。” 何济源却只是站着,过了半晌才跟着出去,走前深深看了倩倩一眼。 倩倩自然不会跟着去看花,看天色尚早,跟李嬷嬷说了声,自己先走了。天开在耳房等着她。 虽说乡村女子可出门,远一点还是要人陪同的,一则山里豺虎多,二则除了城郭村庄,其他地方人烟稀少,难保不出事。 却见双喜在一条街边露了下脸,倩倩跟天开说有点东西落在张家,要去拿一下,见天开没有起疑,偷偷地走到那个街角处。 双喜笑嘻嘻地看着她,递上一个纸包:“小娘子,这是小子哥哥前日在县尊那里新得的连史纸,请小娘子笑纳。” 倩倩有点不想接。 双喜有点急了:“小娘子,小子这次是偷出来的,没空解释,总之小娘子记得小子哥哥的心意没变就是了。” 说完把纸包塞到她手里,作了个揖,跑了。 倩倩哭笑不得,忙把纸包包到包裹里,藏了起来。脸色不变地走回去。 倩倩要等那些新花样子,谁知道何济源什么时候画好,她便也不急。 抽时间又描了几遍蛱蝶图,趁着天落雨给自己绣了个千里光蛱蝶的蓝腰围,用蜡染布做了条新裙子,还像张翠屏的裙子那样在裙缘绣了圈水红颜色的莲花纹作裙托,配上刺绣青鸾的新裙腰,实在是很美丽。 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裙子了,只等走亲戚时穿。 倩倩偶尔也羡慕张小娘子有刺绣的上袄、裙子穿,她就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给自己绣衣裳,最多就在衣缘或眉子绣点简单的花样作点缀。 像张小娘子这样既不用纺纱织布又不用到田地里种稻打棉顶,还有丫鬟伺候,实在是很舒服。 倩倩有时候也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舒服,不用劳碌,汲汲忙忙,谁让她没投胎好呢。 但她也知道这种舒服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不能随便出门,对她而言大约是比整天忙碌都难受。 当然她并不清楚具体代价是什么,有哪些不可言说的苦衷,或者完全的身不由己。 她在心里权衡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在现在家里这样吧,自己没那个清闲的命。 闲话休叙,二十四祭灶二十五用各种豆煮口数粥,柏崽也从书塾里回来,带回了周夫子家自制的咸芝麻薄脆。 倩倩吃着觉得跟平时吃的不一样,问了柏崽一下方知里面加了大薯的,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吃法。 下村的李奶奶来卖炸排山,何氏买了两文钱的给了两个孩子一人半片,倩倩已过了爱吃油炸香食物的年纪,只掰了一条尝了尝,剩下的都拿去煮菜了。 炸排山是用是半稀不稀的麦粉糊用一个有长条格子模子炸出来的,可直接吃也可加青菜咸菜炒食,是大夏天青菜青黄不接时菜的点缀。 银鸡岭的南山寺二十七日要唱一天小戏酬神,因只唱一天,戏台只搭了个小而简便的,只插了纸做的鱼鹤,没有插纸八仙。 倩倩要帮着做麻圆泡,也不理柏崽翻出了那本手抄古文时的怪异眼神,专心地揉米团子。 她家的麻圆泡是之前白奶奶的方子,也算是绝活。 里面加了煮熟的大薯肉,捏碎了与糯米粉、麦芽糖和少许麦粉拌在一起,表面裹上芝麻,用小火炸成一个个中空的小圆球,最后浸在麦芽糖、炒紫苏籽、炒苎麻籽的糖汁里,用竹签叉着吃。 一文钱两个大的或两串小的,一直很受人们的欢迎,大人小孩都喜欢吃。 二十七小酬神唱的是《目连戏》,听得人也多,附近人家有许愿还愿的都会在前面找个位置歇息听一段。 倩倩帮着张氏卖小食和盐糖杨梅,边忙还担心坐在凳子上的张氏摔倒。 前天下过雨,有草的地方还好,裸露的地上踩得人多了腌臜得很,泥屐底上粘了厚厚的一层黄泥巴,难走得很。 一天下来卖得有三四十个或五六十个钱,也算小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