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日暮有人家

第41章 惊魂老豺

清明几天后乌蚕出砂。 这天一大早倩倩摘了桑叶回来洗净擦干切了些喂蚕。想着小蚕并不需要时时照顾,祖母在家里看一下便可。 自己则可趁着闲暇的好时光放下牛,去砍下杉枝,割下猪草。 便拿了扁担、绳子、砍刀、梭镖,背了背篓,牵了牛到牛头山边的那片草地去放。同时给附近自家种的杉树砍下枝。 这片草地离去楼田的小路有大半里远。向西北走上两里多路有一个形成于坡间的深陂塘。 水由陂塘口自然流出,先南后东,形成灌溉尾巴洞这片平田的主要水源。 靠近出水口的那大片草地有许多天然的泉水,一直漫延到牛头山的草地边缘,土地湿软寒冷,不适合耕种。 形成了一片芦苇、喜水高草及野菜野草的乐园,大片喜水的野佛甲花开得热闹。 这个时候正是野水芹旺盛生长的季节。那水地里的野水芹长得有一尺来高,极为鲜嫩。 采回去既可以吃嫩梢,又可以把嫩梢用开水烫了后晒干做干菜,老的则砍了做猪草,倩倩已来这里采了几次了。 有南回的鹭鸶或飞在空中,或立于梢头,或单脚站在浅水里觅螺蚬鱼虾。 倩倩把牛用绳子定在附近的草地上。先砍一会杉枝,堆好晾着。再割会水芹,没事抬头看下母牛和欢快跳跃的小牛,简直不要太惬意。 割了一筐水芹后,她便坐在牛旁边,取了一把水芹出来掐嫩尖儿,还把趴在菜上的水蛭抖下来用石头砸碎。 却见从楼田方向的那条小路上来了三匹马,跑得还挺快。开始她还以为是皂隶。 但那几匹马离了路,直接从上面那处水地里向她这边趟过来,看得她还一阵紧张。 那几人几马走得很慢,有两人还指指点点,到后来沿着水流看陂塘去了。倩倩放了点心,不再管那些人。 不久却听到一片马铃声,也看清了来人,竟然是何济源、黄立魁和双喜。 三人看到她也很惊喜,近了一齐下了马,给她行礼问诺。 倩倩忙站起来行了礼,奇怪地问:“两位小官人,今日怎么有空?” 黄立魁一把将马鞭扔给双喜,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了,道:“廖夫子的乃堂生病了,要回去侍疾,我每也一起到小坪读书。最近他忙,就让我们暂时到濂溪故里跟着周夫子学策论。今日周夫子有事,让我每自己活动,我每便出来观光。” “你们在周夫子那里没有看到我弟弟?”倩倩有大半月没听到柏崽的消息,便问。 “令弟在哪个班?”黄立魁问。 这倒把倩倩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在哪个班,便调转话头:“小坪,小坪是否离月岩很近呢?” “我们就在月岩里读书。”何济源配了把带皮鞘的长剑,坐在黄立魁旁边,笑着说。 “那你们有没有碰到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两人露出奇怪的表情。 “就是狐狸精呀。周夫子在月岩读书的时候,不是说笨得记不住书,碰到个狐狸精舔一下舌头就开窍了么?你们没碰到?” “这是乡野老人以讹传讹,世上哪有狐狸精呢?”何济源笑。 他当然熟知这个民间故事,只是周夫子在月岩悟道,在于自身努力和悟性,并非什么狐狸精的功劳。 “怎么没有?那《太平广记》《搜神记》《西游记》里的精怪难道是假的么?我嘎公还说有人碰到金银变成金色的、银色的小鸡在外面耍的呢。不过嘛,若是你们碰到狐狸精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碰到狐狸精为何要告诉你?”两人更奇怪了,同时问道。 “那样我就可以向狐狸精报信,叫她不要相信人呀。你们想呀,那周夫子把狐狸精的舌头咬断了,吞了她的仙丹,就变得极为聪明了,但是那狐狸精却死了。坟上长的竹子还被那个周夫子砍了做成笛子,冤不冤枉,好心没好报。当初就不应该可怜别人。”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传说中暗含的暧昧信息,或者说跟她讲这个故事的祖母自己也不知道这里面包含的不正常信息。 不过很快她就跟黄立魁两个津津有味地分享听来的各种志怪故事。 哪里的何首乌变成小娃娃再来到处逛啦; 哪里的一个小男仔被后妈逼着上山砍柴,被一块黑石头碰到脚。连踢几次那石头都不请自来,捡起来重得出奇,拿回来用砂子一擦却是块金子啦。 又有什么蛇鳖阵。说是一个捉鳖人捉了一辈子鳖,一次在一个大湖边的一个洞里看到堆成塔形的鳖。 正想拿手去抓时,突然反应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及时收手,却原来那最上面的大老鳖背上有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吐着信子呢。那捉鳖人若真的伸出了手,是肯定会被咬的,这也算是蛇准备给鳖报仇呢。 何济源看到两人没心没肺地笑,偷偷地想:“这不就是个狐狸精么?”这想法一出,倒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双喜在他们大讲各色传奇时沿着溪边走了段路,便兴奋地跑上来,借了砍刀砍了根直直的荆条儿。说岸边的土堤上有圆形的翠鸟洞,要去掏翠鸟。 黄立魁听了跳起来,拉了双喜对倩倩道:“等我去抓了翠鸟来给你养,好不好?” 倩倩撇撇嘴:“我才不养,那鸟难养得很,还养不熟。” “那没事,我去抓了来,拨了毛给做点翠头面也行。”说着就跑远了。 倩倩取了牛绳的木桩,拉着到另一个草多的地方。 何济源跟下来,笑着问:“小娘子讲的那个鳖蛇的故事,那个捉鳖人后来怎么样了呢?有没有被蛇咬?” “自然是没有,不然哪里传出这个故事来呢?不过那个人后来再不捉鳖了。”说着钉好了木桩。 看到草地间的小块光地上有雷公屎,便扯了一把长茅草叶子坐在地上编起小草箩来。 何济源坐在旁边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一会草箩编好了,倩倩还编了个蚱蜢送给他,便丢下他自己捡雷公屎去了。 捡着捡着,突然听到母牛着急地吼起来,还有小牛惊恐的哞哞声。抬头细看,见母牛追着什么东西乱踢乱拱,小牛躲在后面不断惊叫。 倩倩心头一惊,莫不是豺来了?按说这里离村近,老虎是不大可能的吧? 忙大叫着跑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土黄色的狗样的东西正被母牛撵得转圈圈。想来是瞄上小牛了。 着急之下捡了两个石头丢过去,随后取下腰间的砍刀对着那豺砍过去,没砍到倒是把那豺吓得跳起来。 倩倩也看清楚了,那是只瘦骨嶙峋的老豺,想是饿狠了才到村子边碰运气。 那豺被吓了一下,夺路而奔。却是向坐着面对田地,看淘翠鸟洞的两人和鹭鸶的何济源跑去。 倩倩吓得大叫,边叫边跑,抓起竖在木桩边的梭镖向何济源跑去,但愿他不要睡着了。 何济源听到她的叫声,回头一看,也吓得跳了起来。忙把刀抽了出来,但是迟了,那豺已经扑了上去。 倩倩心中一阵哀嚎,提起梭镖就投了过去。好在以前练过,经常做农活手也有些力气,梭镖倒是击中老豺的肚子,只是进去了一小截。 倩倩快步跑过去,握住梭镖的木把手用力往里面戳。但是梭镖好像被豺的骨头卡住了,头只进去了一截就不再进去,任她再用力也无用。 她便握着木杆尽力把豺的身子往上挑,想将豺狼掀下来。看到何济源的长刀把豺的身子都穿透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但那豺狼的前腿就抓着何济源的肩膀,尖牙离他的脸也就几寸远,且还活得好好的呢,涎液都滴到人脸上了。 梭镖杆在往上挑的时候,不知是杆用久了没换,还是木头本身的硬度不够,竟然咔嚓一声断了。 那豺跌了下去一些,离何济源的脸就更近了。何济源两只手握着刀柄,腾不出手来,面色惨白,喝道:“快点打。” 倩倩用木杆打了豺头几下,觉得不是个事。四面看了下,丢了木杆,几步急跑去捡了个海碗大的石头,对着豺头一顿猛砸。 直到那豺头都砸扁了,有白色红色的东西滴在何济源脸上,才反应过来。把豺一把推倒,又是一顿砸,直到老豺不动了才罢手。这才发现那柄刀也断了,何济源趴在地上,握着那木刀柄呆呆地。 她这时才觉得后怕,双腿发软,冷汗湿身,心擂如鼓,全身都颤抖起来,站都站不稳。 手抖着捡起梭镖杆支撑着去扶何济源。不仅没扶起来,反而自己也摔了下去,下巴差点磕到石头上,一阵好疼。 好一会儿花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站起来,见何济源还是一动不动地,她颤抖着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不会魂被吓走了吧?” 她摊着坐下来,抖抖索索着伸手拍了拍何济源的脸,见何济源的眼睛终于转了下,才松了口气。 又想着一只豺就这样了,若后面再来一只或一群后果可想而知。那两个掏翠鸟的还忙得不亦乐乎,丝毫没发觉这边的异常。 倩倩试着叫了几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抖得厉害,小的蚊子似的,只能自己听到。 感觉歇了好一会儿,才试着站起来,花了全身的力气把何济源扶起来。又挪着把受惊的大牛小牛牵到人旁边,还好有绳子木桩钉着不能跑远。 才慢慢地走着把砍刀和装雷公屎的草篮子寻回。又把梭镖头和断了的长刀从豺身子里扯出来,满手都是血。 这时用尽力气喊人的声音也大了,便挥手大喊了几声。 可能双喜认为离开他家相公有点久,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她挥着手以为有事便跑了过来,看到两人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又看到旁边躺着的豺狼,更是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倩倩把梭镖头、断刀、缺了口的砍刀都放在他脚边,叫他扶着何济源。 自己抖着手在草地上抹净了血,又抖着手从左边袖子里抽了汗巾子出来,把何济源脸上的红白之物擦了,叫双喜看好。更要不时地叫名字以防丢魂,便走下坡到溪边去洗。 血水一下子就引来了一群小鱼围着喋喋。眼看汗巾子上没血色了,她拧干水分闻了一下,差点没被熏得呕出来。 没办法,随手捋了一把岸边的水蓼草叶子揉了,又挖了几把淤泥揉搓了一会洗了巾子,再捋把叶子搓一遍,才把味儿洗没了。 回来时见到黄立魁也回来了,正抱着何济源说着什么。看到她来,忙放下何济源,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小娘子,多谢救了我表弟。” 倩倩忙回敬以礼,方问:“给他吃了什么没有?” “有,我每随身带着朱砂安神丸,刚给他含了一颗。” 倩倩看了何济源一眼,把湿巾子递给双喜让给他擦脸,又从他自己的袖子里抽出系着银三事的白绫细巾子擦了一遍方罢。 双喜举着那断了的刀,惋惜地说:“要了一两多银子呢,就这每断了。” “还可以接上的,不要紧。”倩倩劝了下,看到牛离得有点远了,又过去把牛牵过来。 “这肯定是只病豺。”黄立魁用脚拨了几下那只老豺,“瘦得皮包骨头,毛都掉了几块了。” 倩倩也凑上前去,见那豺土黄色的毛稀稀拉拉的,有好几块都脱掉了,有的皮肤裸露处还长了疙瘩疥疮。 便推测道:“这只豺离开豺群,也有可能是被赶出来的。饿得受不了,可能想到村子旁边碰下运气看有没有落单的小孩子之类的。又被小牛的奶味引了来。一定是这样的。” “还好是个病老豺,不然我家官人就难讲了。”双喜尤在后怕,“不过这次出来没有带衣裳,那染血的衣裳可怎么办?” “那简单,就说何小官人杀了只豺,还没受伤,把豺带着不就行了,听说的人肯定夸小官人有胆力呢。”倩倩建议。 那染血的衣裳可不好洗,何况还不止是外衣,连内衣都染上了。这天气随便在外面不穿衣裳久了可是会感染风寒的,这个险不能冒。 “狗杀才,你还晓得怕,还去捉什么翠鸟去?”何济源总算回过神来,对双喜骂道,“还好小娘子来得快,把豺打死了。你来帮我行个礼谢她。” 双喜果然跪下给她行了个大礼,把她吓得立马跳起来,一个劲地说受不起。 何济源转头对倩倩说:“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这豺还是小娘子拿回去,不然衣裳上的血也说不清楚。” “那简单,我就说砍树子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了,擦在衣裳上的,就是流得有点多。我的谎好圆,你们的不太好圆,把豺带走就好证明了。”她又走到背篓里取出两把水芹嫩梢,捋了几根长茅草束好,递给双喜,“这些也带点,好配菜。” 何济源突然在衣裳上拍来拍去,然后站起来四下看着,弄得三个人有点莫名其妙。 “是丢了什么东西么?”倩倩心有余悸。 “那只草蚱蜢不见了。” “不就是只草蚱蜢么,多大点事,等到。”她手一挥,扯了一束草来,双手灵活地做了三只蚱蜢,一人一只。“呶!难的不会做,简单的还是会的。” 何济源却直接取走了两只拿在手里,黄立魁拿了一只,双喜一只也无。倩倩便又另外做了一只送给他。 又帮着把豺放上双喜骑的马背上,用新搓的草绳束紧,将刀用草擦净,三人告辞,骑了马从田埂上踏草而去。 倩倩背菜牵牛回来时,被张氏看到衣裳上的血,便用之前编的理由搪塞了。自去换了干净衣裳,将染血的衣裳和这几天积的脏衣裳一起拿到溪边用皂夹洗了,晾干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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