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桃沉默不语，张嘴吞下丹药，却被苦得夹紧肩膀，趁机往祝暮泽怀里靠了靠，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理由往他身上靠。 黑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祝暮泽轻车熟路摸向枕头，又拿出一颗裹着纸衣的糖果，三下五除二剥开，将散发着甜甜香味的取出来送到苏忆桃唇边。 这回，苏忆桃没有迟疑，只是张嘴含住，放在唇齿间慢慢融化。 苏忆桃靠在他身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咳着，祝暮泽扯过被褥给她盖上，手掌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等她呼吸顺畅了些，祝暮泽才低低地开口：“要喝点儿水吗？” “不……嗯。” 如果他不是祝暮泽，或许还真不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好，那，我扶着你靠墙坐着，我去倒水？” “……” 苏忆桃没说话，也没动，但祝暮泽知道她这是默认了自己的建议。 安置好病弱的苏忆桃，祝暮泽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拿起茶盏倒了一盏水，因为是后半夜，再加上是冬月，水壶里的水早就凉了。 祝暮泽两手捧着茶盏，掌心内力涌动，将水温热。 尝了一口，温度不冷不热，这才放心地端到榻边。 他跪在床榻上，一手扶着苏忆桃，一手捧着温水，一点点喂到苏忆桃嘴边。 喝完水，苏忆桃又断断续续咳了好一阵，意识迷迷糊糊的，却又没有多少困意。祝暮泽抱着她躺下，将人圈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夭夭，快睡吧……兄长陪你。” “……唔…”虽然苏忆桃被抱着，但她这会儿却是背对着祝暮泽的，几颗牙齿紧紧咬着小臂上惨白的皮肉，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呜咽。 “别想那么多，半夜，好好睡觉，睡着了，或许就没有这么难受了……妻主，听话，快睡~”祝暮泽察觉什么，把手臂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阵，终于抓住了被苏忆桃咬住的手臂。 苏忆桃吓了一跳，作势就要挣扎，满手牙印儿的小臂就被男人握住。 粗糙的指腹带着点儿温热，轻轻抚摸着苏忆桃手腕上凹凸不平的痕迹。祝暮泽的动作温柔得要命，生怕一不小心碰疼遍体鳞伤的她。 此刻，被握住手腕的苏忆桃，就像藏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突然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 可她早已习惯黑暗，又哪里能适应光明？ 这突如其来的光，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伤害罢了。 祝暮泽知道，但他又不可能在知道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 “夭夭……咬我吧，我不疼，就像以前那样，欺负阿泽……”一开口，祝暮泽的鼻尖就酸了，声音也有些哑，微微颤抖的语气，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我——妻主……主人，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心里难受…”最后半句话，祝暮泽是斟酌了好久才说出口的。 他想说受之有愧，可他没有资格，皇位是自己想要的，是苏忆桃和无数故人拼了命送给他的。 他想说难辞其咎，可这话，太无力，也太敷衍。 “……唔！”苏忆桃报复似的咬住祝暮泽的手，贝齿嵌入皮肉，狠狠拧着。整个过程祝暮泽都一声没吭，也没有因为疼痛而将手抽回来，只是宠溺地抚摸着她的白发。 “这样多好……” 祝暮泽揉着她毛绒绒的脑袋，虽然看不清，但眼神却温柔似水，卷翘的睫毛上下扇着，不要脸地把脸埋进她的长发里。 苏忆桃没挣扎，也没反抗，只是默默卸了几分力道，牙齿轻磨慢蹭着男人的手指，偶尔加大些许力道。 “妻主，下次，心里难受也好，身上疼也罢，朝我发泄！” “咬我也好，打我也行……” “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阿泽绝不反抗。” “……” “只要你心里舒坦，怎样都好。” “夭夭，求你…我真的怕。” “……” “夭夭~” “妻主~~~” “……” 夜凉如水，风声簌簌，一人低语一人听。 翌日。 日上三竿之时，苏忆桃才醒，枕边凉了半截，故人已然不在。 苏忆桃凭着感觉抚摸着身侧的枕头，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离人的味道。 因为他不在，所以，支离破碎的心，在此刻，变得空落落的。 因为他不在，所以，忐忑不安的心，在此时，变得有些庆幸。 前者思念难言，后者不敢相见。 如此，几日风平浪静，时间就这么在风雪霜华的吹拂下悄然而过。 苏忆桃的身体状况一如既往地糟，好在姜渺因为伤势未愈不需要朝堂议事，白日里没事儿就过来陪苏忆桃说说话，解解闷儿。 徐青烟数次站在绶安宫前，冒着风雪与寒风，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每日如此，却从来都没有勇气迈过这道高高的门槛。 摸索了这么些时日，祝暮泽也大抵弄清楚了苏忆桃的脾性。白日安安分分忙于政务，夜里就偷偷摸摸翻进绶安宫，撵走玄台，爬上苏忆桃的床，将人搂进怀里。 祝氏复国一事正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似乎也只有跟苏忆桃有关的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苏忆桃的病在恶化，魏晨制药的过程也出了不少问题，比如：苏忆桃自身对丹药产生了抗药性，丹药本身的药效也在削弱，而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也越来越不好找了。 什么桃树树冠二两雪、梅树荫处三钱花、十年的酒、苦竹的根……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药材的药材，稀奇古怪暂且不说，限制条件还格外多。 时间地点事物都有着严格的限制！ 雪、红梅这些，都只有寒冬腊月才有，十年的桃花酒也很难找到…… 魏晨也考虑过替换药材，可只要替换其中一味，无论是哪一味，就算只是一味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药材，最后炼出来的，都没有丹药的效果。 不仅没有丹药药效，甚至没有半点治病续命丹的作用，完全就是些没什么用的泥丸子。 后来，魏晨也不敢轻易更换药材，因为很多药材能够找到的数量都极其有限，她根本就不敢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