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渺满脸黑线，不想继续听她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因为再这么耗下去，苏忆桃迟早会死在这间冰冰凉凉的书房里。 “行行行……桥到船头自然直，我的好陛下，好姐姐~您还是赶紧老老实实回屋躺着吧！这些烦心事儿都交给臣来办，陛下若是不放心，臣把奏疏批完再让拢春念给你听！” 姜渺也不怕喧宾夺主，就苏忆桃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再这么熬下去，恐怕连今年冬天都挺不过去，她又大把的机会篡位。 “咳咳…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咳咳咳，行，那你看，朕去睡会儿。”在拢春的搀扶下，苏忆桃这才勉强从案前站起来。 宫殿门口候着一辆龙辇。 姜渺满脸晦气地看着她，只不过深邃的眉眼间写满担忧，气愤地把竹笔啪在案上，“要不要臣把批好的奏疏送到绶安宫去？” “不用了……朕信得过你。” 姜渺吹胡子瞪眼不想理她，还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昏君！ 只爱江山，不爱自己。 世上哪有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啊！ 面上冷冰冰的，心里却早已为所有人都想好退路，唯独没有考虑过她自己。 绶安宫里，重重白雪落在将近枯死的桃花树上，压弯了枝头，再也不见昔日生机。 苏忆桃裹着两重被褥蜷缩在床榻角落里，怀里抱着一只热乎乎的手炉，屋里放着两盆炭火，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只有偏门留出一道缝隙。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是那种自内而外的冷。 拢春坐在软榻上发愣，时不时瞥向苏忆桃所在的方向，既心疼又无奈，却只能在心里叹叹气。 因为苏忆桃的身子越来越差，为了方便照顾她，明面上的拢春只能睡在屋里的软榻上，时时刻刻照看她。 至于暗处，自然有影卫守护。 什么药能让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在短短二十年内踏入红尘仙？ 是仙丹妙药，亦是夺命毒药。 江山不稳，朝堂动荡，走投无路的苏忆桃只能找到莫幼薇，一番商谈之下，用六碗鲜血换取这些强行开拓经脉凝聚内力的仙药。 莫幼薇给她炼制这些丹药时，也曾告诫过她，这些药物的副作用，可惜苏忆桃一心只想谋权夺位，顾不上这些，把几十枚丹药全嗑了。 过往种种，恍如隔世，却似经年。 …… “桃姐姐，药我可以帮你炼，但代价只能你自己承受。” “此丹逆天而行，我称它为——荼蘼丹。” “当你服下荼蘼丹，以药力灌顶，强开经脉后，踏上的，便是一条末路。” “穷途末路，末路穷途。” “往后一切，都只能靠着心中执念，不断向前。” “了却执念，崩散道心，便是你的穷途末路。” “桃姐？值吗？” “荼蘼末路，不失为，我最好的归宿。” 那年暮春，苏忆桃随手折了一枝桃花簪在莫幼薇的髻上。 含笑的眉眼，温柔了浊世间。 莫幼薇险些迷失在她的浅笑嫣然里，但最终还是拿出匕首，割破了苏忆桃的手臂，望着汩汩血液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流入瓷瓶，就觉得心烦意乱。 “真是不听劝啊，看在这些血的份儿，本医仙送你几句诗——” “风吹山色度帘栊， 指点荼蘼半已空。 二十四番花信过， 独留芳草送残红。” 苏忆桃逼祝暮泽起兵造反时，便知自己道心泯灭，经脉破碎，即将命不久矣，她只想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为他扫清前路，看他登基为帝…… “咳咳…荼蘼半已空……花信过，送残红……呵~” “莫幼薇啊莫……幼薇，你还真是，一语成谶…咳咳道破玄机啊……” 泪珠滚烫，湿了枕上。 “……” 夜里梦魇如魔，寒风不断剥离着她的生机。 苏忆桃中途醒过几回，咳了血，又继续睡。 夜里，拢春给她换了好几次手炉。 翌日风雪不停，恨不得把整座金陵城都淹没在皑皑白色当中，苏忆桃拖着羸弱不堪的身躯去上朝，直接看得姜渺眉头直跳。 忍无可忍的姜渺提着尚方宝剑，指着苏忆桃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恨不得直接篡位把苏忆桃撵回去休息！！！ “陛下！” “你就不知道爱惜身子吗？这么大的雪，你来早朝凑什么热闹？！嫌命长是不是？” “再这么耗下去，不用等叛军攻城，你就得死在龙椅上！” “你要是这么想死！要不要臣用尚方宝剑先斩了你？也好向那秦王芈白鹤投降！” “……” 霎时间——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姜渺这破罐子破摔的话，把满朝文武都吓得跪倒在地，尽皆颤栗，恨不得把头埋进砖缝儿里，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儿不和谐的声音，就连那些染了风寒想要咳嗽的大臣，也都硬生生忍住了。 而曾经叱咤风云的苏忆桃，裹着大氅，抱着手炉缩在龙椅上，长发半白的人了，硬是被姜渺骂的不敢说话。 生怕姜渺发起疯来，提着尚方宝剑把她给砍了，还别说，她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就在半年前，战火纷飞，战事吃紧，一个折了骨气的大学士竟然跳出来主张议和。 苏忆桃不同意，那大学士便跟疯了似的奚落她养虎为患，祸乱江山的条条罪状，企图道德绑架，让苏忆桃退位让贤！ 姜渺二话不说就告病离宫，在宫里抢了禁军的白马，一路策马狂奔，回家拎起尚方宝剑就朝皇宫赶。 这是燕皇亲赐的尚方宝剑，宫中禁军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渺提着长剑闯进金銮殿。 姜渺提剑闯宫时，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学士还在喋喋不休，企图煽动朝臣逼迫苏忆桃！ 就在此时，姜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剑砍了那个居心不良的大学士。 一剑毙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鬼知道这厮在家里偷偷练了多少遍！ 从那以后，姜渺无论是上朝议政，还是民间巡访都把尚方宝剑挂在腰间。谁敢说一些煽风点火动摇军心的话，她就砍谁！ 柔弱不能自理的苏忆桃满脸黑线地看着她，不敢说话，不敢动，真的不敢动，因为她也害怕啊！ 姜渺这货才高八斗、忠肝义胆没错，可她是真的莽！ 没有母爹姑姨，没有姊妹兄弟，也没有娶夫郎，孑然一身的她，在这朝堂中简直无所忌惮。 九族消消乐可唬不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