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奇的无奈 长山市,省人民医院。 病房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贺洪阳躺在病床上,目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投向外面阴沉的天空。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难以名状的忧郁。 窗外是高耸的楼房,就像是一座座巨大的石碑,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变迁。 风渐渐大了起来,窗帘在风中翻飞,贺洪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苍白无力的床单上。 急性胆囊结石,前两天才刚动了手术。只能卧床休息,稍一动,伤口就会撕裂着疼。 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 想起了乡政府大院,怀念那种工作带来的满足感。贺洪阳轻叹一声,正值壮年,本应是大展拳脚、干事创业的好年纪,现在却只能待在病房,什么都做不了,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烦闷。 乡里目前由王国卿主持工作,贺洪阳相信这个年轻乡长的能力,但毕竟刚上任,很多工作还在熟悉当中。 自己手术后只能天天卧床,又不方便出去打电话,和王国卿也联系不上,只能靠他自己了。 真是为难这个小伙子了,贺洪阳感叹着。 “吱嘎” 病房的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篮子,脸上带着笑。看到贺洪阳,轻声问道:“姐夫,你好些了吗?” 贺洪阳抬头,见到来人,露出些许惊讶。他轻声道:“东奇,大老远的,你不在所里好好上班,怎么跑省城来了?” 徐东奇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姐夫住院这么多天了,我还没来看过,心里着急,就想着来看看你。所里那边我拜托同事帮忙顶一下,没事的。” 他走到病床前,轻轻放下水果篮,挑出一个红润的苹果,到卫生间洗了一下,然后把洗净的苹果递到贺洪阳手中。 贺洪阳接过苹果,却没有立刻吃,凝视着徐东奇,眼睛里闪过一抹锐利:“徐东奇,在我面前你就好好说实话,别给我扯卵谈。” 徐东奇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变得有些沮丧。 他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姐夫……我,我是……其实我是被停职反省了……”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突然就没了底气。 贺洪阳的眼神愈发凌厉,他微微坐起身,直视着徐东奇:“停职?反省?反省什么?” 徐东奇犹豫半天,鼓足了勇气说道:“姐夫,是王乡长,他把我工作停了,让我在家反省。姐夫啊,你要替我做主啊。” 说着,努力挤出来一滴眼泪,装的很是可怜的样子。 徐东奇的话,在贺洪阳的心头炸开。他眉头紧锁,双眼如炬,直视着徐东奇。 对于这个小舅子,贺洪阳打心里,是挺看不上眼的。徐东奇这人,平日里就喜欢偷奸耍滑,仗着自己是他的小舅子,在乡里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要不是妻子徐华英求着自己给他安排,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去乡里做厨师的。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有些沉闷,贺洪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厉:“徐东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让王乡长把你停职了,你给我如实回答。乡里的事,我比你清楚。王乡长不是随便就停人工作的,定是你惹了什么麻烦。” 徐东奇站在病床前,双手紧握,嘴唇微微颤。他抬头望向贺洪阳,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恳求,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姐夫,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王乡长他……他突然就把我工作停了,让我回家反省。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姐夫,你是我最亲的人,可不能不管啊!” 贺洪阳的目光深沉,语气严厉,不容置疑:“徐东奇,你就给我装,到时我打了电话就自然清楚了。我就不信这王乡长会无缘无故停你的工。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你姐夫你就能在乡里肆意妄为。你要是犯事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徐东奇原本就不自在的笑,瞬间消失。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姐夫,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能平时有些小毛病,但绝对没有犯什么大错。就是前两天喝多了,没认出王乡长,说话口没遮拦,惹到他了,就把我……他这是打击报复啊,姐夫,你得帮我。” 听到这里,贺洪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于是怒目圆睁,手中的苹果几乎被他捏碎,指着徐东奇鼻子大骂:“你马尿一喝,祖宗老子是谁都不认得了?徐东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王乡长为人我清楚,你只骂他几句,他怎么可能把你停职。你要是再不老实说话,你就给我走,我管不到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徐东奇低下头,不敢直视贺洪阳的眼睛:“姐夫,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贺洪阳冷哼一声:“你是头和屁股装反了吗……你要还是这种不老实的态度,那你就走吧!你以为只是几句醉话,王乡长就会停你工?你在乡里狐假虎威,到底做了多少坏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病房内,气氛很是尴尬,徐东奇被贺洪阳的质问逼得无言以对,他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徐华英提着一个热水瓶走了进来。她看到弟弟站在病床边,脸色苍白,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快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东奇,你怎么来了?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东奇抬头看向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徐华英的目光,在弟弟和丈夫之间来回穿梭,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徐华英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她转向贺洪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老贺,怎么回事?东奇他怎么了?” 贺洪阳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息内心的怒火,但语气中仍难掩严厉:“华英,你弟弟他……他因为喝酒误事,惹了王乡长,被停职反省了。” 徐华英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徐东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东奇,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怎么能这样?又不是不知道王乡长和你姐夫关系很好,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徐东奇被姐姐的话说得脸色通红,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姐,我……我是真喝醉了,没认出来是王乡长。我……就是和朋友一起喝了几杯,然后就……就……”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徐华英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叹了口气,转向贺洪阳,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老贺,东奇他平时确实贪玩,但这次也是无心之失。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跟王乡长说说好话,让他再给东奇一次机会?” 贺洪阳皱着眉,瞥了徐东奇一眼,又看向徐华英:“说的简单,徐东奇他现在都还没给我说实话,具体情况我都不清楚,我怎么帮他?华英,你也知道国卿的性格,一般不会轻易得罪人。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徐东奇做了过分的事,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也不会帮他。” 徐华英见贺洪阳态度坚决,心里更是着急。她转身看向徐东奇,厉声问道:“东奇,你到底做了什么?快给你姐夫说实话,要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徐东奇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欲言又止。 徐华英见弟弟这副模样,既心疼又着急。她上前一步,语气柔和的说:“东奇,你是男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告诉你姐夫,我们才能想办法帮你。不然,你这次真的可能丢了工作。” 徐东奇抬起头,声音低沉:“姐,就是那天打牌,有个家伙输得有点多,借了我的钱,结束好久都不还,还躲着我。那天和派出所的小赵去吃夜宵,正好碰见他,就和小赵找他理论,让他还钱。结果那家伙死不认账,还嘴硬得很,我们吵了几句,声音有点大。王乡长刚好也在那吃粉,就说了我几句,我……我喝多了,没认出来,就……就顶了他几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心地斟酌着语句,将事情轻描淡述的描写,调戏女老师的事自然也不敢说。 他微微侧身,避开贺洪阳夫妻的目光,继续道:“真的就是只跟王乡长吵了几句,我承认,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但我也是喝醉了有些冲动,毕竟,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他边说边比划着当时的情景,尽量让声音表现的懊悔:“姐,姐夫,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就是爱面子。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我真的……真的觉得很丢人,我错了,真的很后悔,姐夫你可要帮帮我啊。” 徐华英见弟弟低头认错,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她转向贺洪阳,语气中多了些柔和:“老贺,你看,这也没多大事。东奇这次确实是酒后失言,无心之过。国卿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轻轻握住贺洪阳的手,眼中满是恳求:“老贺,你和国卿关系好,能不能请你出面说说情,让国卿给东奇一个改正的机会?他还年轻,这次的事情对他是个教训,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更加注意的。” 贺洪阳叹了口气,看着妻子:“华英,我了解国卿。他为人正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歪风邪气。现在东奇只是一面之词,我不能只听他的说法就下结论。等身体恢复了,我会找国卿了解情况,如果真的是误会,我会尽力帮他澄清;但如果是东奇有错在先,那他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顿了一顿,目光转向徐东奇,语气严厉:“东奇,你是个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这次真的是你错了,我希望你能真心悔过,吸取教训。记住,人在社会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得学会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徐东奇目光一沉,聚起一丝冷冽,瞬间消散,躬身说道:“姐夫,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知道这次错了,以后一定会注意,低调做人,不再给你添麻烦。” 徐华英看着弟弟,眼眶微微泛红,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摇曳的树梢,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日子。 那些年,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她既是姐姐,又是母亲,太不容易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贺洪阳,带着几分哽咽:“老贺,我爹妈走得早,我们姐弟俩从小就相依为命。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就要扛起家庭的重担,东奇他年纪小,不懂事,都是我一点一点教他的。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工作,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差点毁了前程。我……我真的不能看着他的前程就这样毁了。” 徐东奇鼻子也有些酸,他想起年少时,姐姐为了供他上学,白天在田里劳作,晚上还要熬夜缝补衣物,只为了多换点工分。 那时的姐姐,是他的天,是他的全部。 想起自己做的事,忽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他走上前,声音颤抖:“姐,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让你为我操心。” 贺洪阳看着妻子,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徐华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虽然因为岁月的磨砺而略显粗糙,却依然温柔而有力。 “华英,我知道你的苦。”贺洪阳的声音低沉,目光中满是对妻子的疼惜,“东奇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看着他就这样毁了前程。但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误会,更是是一次教训,我会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