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访

王国成带着小侄儿，来到位于五一路的邮电局打长途电话。虽然王国成有移动电话，但是回到来阳却用不了。 那时的移动手机用户，如果要在异地进行通话，需要归属地的邮电局通知漫游地邮电局，允许用户入网，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 邮电局大厅里，一排小隔间整齐地排列着，每个隔间里，都摆放着一部电话机。 排着队来到高高的柜台，填了申请单，交了费用，来到指定的小隔间，好在这时候已经是程控电话了，不需要接线转接了。 王国成拨下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接通声，还伴着微弱的电流杂音。 电话终于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梅若云那温柔的声音，像是春风，轻轻抚动着他的心弦。 “喂，是若云吗？”王国成有些激动，虽然才刚离开两天，心中的思念却是抑制不住。 “嗯，是啊，国成，是你吗？怎么今天才打电话给我？两天都不见你打电话过来报平安，好担心的。”梅若云在电话那头很是惊喜。 王国成看了看小隔间外等待的小侄儿，缓缓开口：“若云，让你担心了。移动电话在这边用不了，打个电话也挺不方便的，你怎么样？” “国成，你要装个电话，不然真的联系不方便。”梅若云在那边轻声说道。 王国成心想，确实要装个电话。不过这内陆小县城，装电话可不容易。钱倒不是问题，主要是要找熟人，找关系，打报告，等审批。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没几个月是弄不好的。 这样想着，忙开口道:“是啊，等过几天我就去办这个事情，只是需要点时间，不过我会经常打电话给你的，对了，徐大哥和小马哥那边怎么样了？” “ 你一回去，他们两个就更忙了，182号几乎看不到他们人影，天天在外面跑，还有，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三家公司都注册好了。”梅若云的声音很是欢快。 “这两位还动作还挺利索，蛮好的，有你们我也很放心。”听到公司注册好了，王国成想起那三个公司名字，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家伙，微微一笑。 “对了，国成，你之前说的要买期货，准备怎么买？”梅若云好似想起了什么，轻轻问道。 王国成这才想起来今天打电话的主要任务，想起小侄儿路上给他叮嘱的，忙开口说:“若云，你帮我建仓原油期货。” 梅若云不解的问道:“国成，你怎么会想到买原油？” 王国成自然也不清楚小侄儿为何要买原油，既然他说的，就按他说的办。这个小家伙的话一般都不会有错。 其实在王云山的记忆中，沙特石油发生爆炸事件，导致全球原油期货暴涨。貌似就是这个月底。 “国成，原油低迷，没有赚的。买的话会有风险。”梅若云心里有些着急，忙又补了一句。 “没事，若云，你就按我的去做。”想了一下侄儿的话，王国成又补充道:“三天后，我给你打电话，到时买入原油” 梅若云点点头答应下来，这时，王国成的声音传了过来:“若云，能不能介绍几个老板来我们这边投资，我们乡里正在准备招商引资。” 那边传来梅若莹抱歉的声音:“哎呀，你看我把这事都给忘了。那天在西餐厅吃饭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这事，后来事情忙也就忘了。待会我就帮你问问，有几个朋友是准备去内地投资，下次打电话时我再告诉你消息” 在王国成叔侄搭上进城班车的同时，南征乡的各个学校，经过暑假长时间的寂静后，逐渐热闹起来。 一个个老师，或骑着自行车，或步行而来，脸上带着欣喜。虽然正值暑假，但今天是通知发放工资的日子，老师们都兴冲冲地从家里赶来学校。 虽然工资已经拖欠了半年，通知也是说暂时先发三个月，但总比没有的好。 南征中学的门口，也陆续有老师到达，或成群，或独自一人，相互间或低声交谈，笑着打过招呼，都往学校礼堂走去。 礼堂内，早已是欢声笑语一片。老师们或坐或站，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家长里短，分享着暑假的趣事。 这时，礼堂的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校长李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后面跟着副校长唐文林和会计马军。 李伟表情有些凝重，眉头紧锁，眼中透着一丝忧虑。 他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原本喧闹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各位老师，我知道大家今天都很开心，毕竟工资拖欠了这么久……”李伟的声音略显低沉，“但是，我想告诉大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李伟顿了顿，调整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刚刚接到的通知，由于乡里财政紧张，我们的工资……暂时无法发放了。” 李伟的话音落下，礼堂内，原本欢声笑语的氛围瞬间凝固。老师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愤怒。 短暂的沉静后，人群瞬间炸锅，议论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这怎么行？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今天发工资的吗？我们可是等着这笔钱过日子呢，我晚上饭都省了，就吃半个馒头，就为了省点钱给孩子用，还不发工资，是想让我们去讨米吗！”郑化文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上满是愤怒。 “是啊，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呢？我们的付出难道就一文不值吗？不怕大家笑话，我家牙膏挤不出来了，用剪刀剪开去里面掏……”旁边的一位女教师也忍不住附和道，眼眶中闪烁着泪光。“ “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怎么又说发不了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别说你家掏牙膏，我家洗发水用完了，我就倒水进去继续用，连卫生棉用完了我都想洗了继续用。”一位胖胖的中年女老师，声音哽咽，捏着鼻子，射出一把鼻涕，眼眶泛红。 老师们议论纷纷，有的老师摇头叹息，有的则愤怒地拍打着桌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满。礼堂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随时都会爆发。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们要去找乡政府讨个说法！” 唐文林站在礼堂舞台上，声音如同惊雷，他挥舞手臂，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们的付出、我们的努力，不是一句‘财政紧张’就能抹杀的！我们是教书育人的园丁！我们的工资，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是我们应得的尊严！”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老师们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大家都不会觉得讶异，可是从唐文林的嘴里说出来，那就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在大家的印象中，唐文林一直是那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平时跟在校长身后唯唯诺诺，校长说东他不敢说西，能当上副校长，皆因与乡教育组的领导来往密切，打的火热，平常心思都花在如何巴结领导，教学方面漫不经心，视若无睹。 南征教育系统有过一个唐老师上课的段子，流传甚广，很是经典。 说唐老师上课，程序简单，言简意赅。用七个字概括:一看二慢三通过。 一节课45分钟，一上课，唐老师就让学生先自己看一遍，10分钟过去了，这是“一看”。然后，唐老师让学生们开始读课文，特别强调一定要慢读，15分钟过去了，这是“二慢”。最后，唐老师让学生们开始写，20分钟过去了，说句“大家表现很好，新课学习合格通过”下课铃声响起，这是“三通过”。 尽管段子有夸张成分，但唐老师在教学方面的表现，让大家觉得这个段子没有冤枉他，带过的班级科目都是垫底的。 别看唐文林教学方面毫无建树，对领导拍马奉承却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把领导们巴结的个个都夸小唐是个好同志。 这样一来，学校的老师们都防着他，牢骚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生怕他跑到领导跟前打小报告。 今天居然说出这样义愤填膺的话，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这时，会计马军也愤愤地说道:“财政紧张，怎么机关那帮人工资照发，奖金照给啊，就拖欠我们老师的，是不是以为我们好欺负啊，” 郑化文更是直接站到椅子，大声说道：“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去找乡政府讨个公道！” 在唐文林和马军的号召下，老师们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爆发起来。他们纷纷站起身，推开礼堂大门，鱼贯而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乡政府的方向而去。 龙学晨的办公室里，黄海明手持茶壶，小心翼翼地，往龙乡长的茶杯里倒着茶水。 一旁坐着的财政所长李顺平，挺着大肚子，默不作声，见黄海明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茶水，欠了欠身子，表示感谢。 龙学晨靠坐在办公椅，眉头紧锁。黄海明倒完水，轻轻放下茶壶，退到一旁，静静地站着。 “坐呀，老黄。”龙学晨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黄海明小心地，在龙学晨对面的椅子坐下。龙学晨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却没有立即喝下。 “老黄，都安排好了？”龙学晨打破了沉默。 “安排好了，中学的老师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往乡政府来了。”黄海明轻声说道。 “就一个中学的老师吗？百十来号人，闹不了多大动静。”龙学晨喝了一口水，摇摇头，淡淡说道。 “龙乡长，我办事你放心吧，整个南征乡12个行政村的小学的老师，应该都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政府大院门口汇集，几百人的上访规模，够那姓王的喝一壶了。”黄海明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微眯，恨恨地说道。 “李所长，你那边有问题吗？”龙学晨轻轻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龙乡长，我可是穷家难当啊，要是老师们都来找我要工资，就是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钱呀。”李顺平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一脸地无奈。 龙学晨和黄明相视而笑，甚是满意。 李顺平和黄明海，作为杨向鸣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这段时间过的可是太憋屈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老黄，李所长，你们回去吧，老师们来了，王乡长到时肯定会让你们出面。可这时候，你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工作要办啊，没办法去应付那些老师，都去忙吧。” 龙学晨的意思，两人自然清楚，忙起身告辞。 出门前，李顺平转头笑着说道:“龙乡长，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出了门，黄明海低声问道:“老李，你准备去哪？” “我要去香香妹崽那理个发，你要不要一起去？”李顺平嘿嘿一笑。 “我就不去了，先去趟办公室，唐文林等下估计会来，打发了他，我就去有财饭店，你中午过来，我们喝两口。” 黄明海看着李胖子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毛，知道那个妖娆的香香是他姘头，却也不说破，一脸坏笑地看着李胖子。 李顺平拐进了一条小巷。巷口，一个挂着“香香理发店”招牌的小店映入眼帘。店内，一位穿着红色旗袍、身材婀娜的女子正对着镜子梳理着长发，那正是香香。她见到李顺平，眼中闪过一丝嗔怪，却又立刻换上了一副娇嗔的笑脸，声音软糯：“平哥，你可算来了，死鬼。” 见店内空无一人，李顺平顿时心生欢喜，确认没有外人后，便迫不及待地走向香香。香香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却也没有拒绝，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任由李顺平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