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夜幕降临，一栋三层框架的建筑在雨幕中显得朦胧而肃静。忽然，警灯划破黑暗，刺耳的警笛声在雨夜中由远而近。 伴随着警笛声，一辆辆警车疾驰而来，驶进空寂无人的工地，一群身着雨衣的警察下了车。原本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工地，瞬间喧嚣起来。 工地内，临时挂起的灯光亮起，黄色的警戒线在雨水的冲刷下很是醒目。 刑警队长梁正贤站在警戒线外，国字脸，浓眉紧锁，目光如炬，凝视着这栋被黑暗笼罩的建筑。举起对讲机，沉声说道:“可以带嫌疑人过来了。 一辆警车缓缓驶入工地，车子停稳后，四五个警察来到了车门处，拉开车门，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的双手被手铐紧紧地扣在了背后，每迈出一步，沉甸甸的脚链都会发出清脆响动。警察们紧跟在他身后，如临大敌。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被雨水迷朦的双眼凝视着眼前未完工的建筑，眼神复杂，满是落寞。 梁正贤走了过来，厉声问道:“马金生，尸体在什么位置。” 马金生微微颤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他缓缓抬起头，喉头滚动，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丝滴落，与从他额头渗出的冷汗交织在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抬起往前举着，声音沙哑地说：“在……在这栋楼后的操场，我用……用水泥封住了。” 教学楼后，是一片空地，规划建设中的操场，凌乱不堪地堆放沙烁石子和其他建筑材料。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泥泞的地面，一片狼藉。 警察们打着手电筒跟在马金生的身后，黄色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脚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马金生脚步沉重，领着警察们进入凌乱的操场，来到一处石灰砂浆堆前。 他停下脚步，颤抖地指着白色的砂浆堆，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就……就在这里……” 夏日的风，夹杂着些许燥热，悄然无声地穿梭在南征政府大院之中。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大院内，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爸爸，你的任命快下来了吧，眼看都要到暑假了。”王云山刚吃完早餐，满脸带笑地朝着王国卿问道。 王国卿轻抿一口茶，有些想笑：“臭小子，我们又没有暑假。不过应该快了，现在正处于公示阶段呢。”语气虽然平淡，但内心深处实则充满了欢喜。 自从儿子病愈归来后，好似给他带来了好运一般，自己在与杨向鸣的斗争中竟然逐步扭转了劣势，并将对方逼入绝境，这个小家伙功不可没。 回想起这段经历，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曾经，他只是副乡长候选人中的一员，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这种巨大转变，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王云山也很开心，当然，这份开心藏在心底。前世的种种遗憾，如今终于有了改变。 既然上天给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就绝不能辜负这恩赐！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 只是，近几日政府大院的变化，委实过大，且颇为突兀，众人都有些恍惚。 首先，是杨乡长因作风问题，被纪委带走接受调查。没过几天，便传出了关于杨乡长利用职权，在国道扩建工程株木山路段，虚报征地面积，骗取巨额补偿款的消息。 紧接着，涉嫌参与此事件的副乡长刘明才，党政办主任伍福仁，也相继被纪委带走调查。 一时间，整个乡政府被紧张与混乱所笼罩。 几天后更为震惊的消息传出，南征完小教师郑志廷，被建安公司马金生杀害，埋尸工地操场。 起因是南征完小校方，委派教师郑志廷负责工程监工，监督安全质量和工地安全检查。 郑志廷性格刚烈、正直不阿，正因如此，常和施工方发生冲突，搞得彼此之间关系很是紧张。 六月初，郑志廷在工地发现极为严重的质量问题，且存在大量违规使用伪劣建筑材料现象。 郑志廷要求施工方返工整改，对于郑志廷的要求，工地负责人刘工头并不买账，认为会增加成本和延误工期。 郑志廷得知建设方老板马金生，是乡长杨向鸣的妻弟，遂致电杨向鸣，揭发此事。 杨向鸣听闻，也很是生气，宽慰了郑志廷一番，并通知马金生从市里赶回工地，与郑志廷协调处理此事。 马金生恐其姐夫知道工程分包之事。面对郑志廷的指责，马金生坚称质量问题与材料造假无关，系工人施工失误所致，问题不大。 局面陷入僵局，两人发生激烈争吵，动起手来。冲突中，马金生失去理智般顺手抄起一把铁锤，朝着郑志廷头部狠狠砸下，郑志廷当场身亡。 马金生缓过神来，并没有报警自首，而是寻思埋尸掩藏犯罪事实，并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找到一个水坑，用作藏尸地点。 这个空地，本来是规划用于建设操场，暂时用来存放建筑材料和建筑垃圾。 夜色降临，马金生将郑志廷的尸体，拖到水坑里，并倒入水泥搅拌，再铺上泥土覆盖。为确保万无一失，又找来一些石灰砂浆，铺洒在表面，掩盖地面痕迹。 案件曝光，震撼了整个来阳！而将此案揭露于世的神秘推手，正是王云山。 回溯前世记忆，当时这起震惊全国的大案 18 年后方才浮出水面。案发之地恰是王云山的母校，因此他当时对此案格外上心、高度关注。 在杨向鸣被纪委带走的第三天，王云山写了一封只有六个字的举报信。然后借口去新华书店买书为由，央求小叔王国成带自己进城。 毕竟，对于年仅七岁的孩童而言，孤身一人进城，父母必然不会应允。 进城后，王云山与小叔在五一路闲逛 ，市委就位于这条中心干道。 此时的五一路还远不如后来的繁华熙攘。街道两旁的建筑虽有了一定规模，但还是略显简陋，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多。店铺的种类和数量都相对较少，商业还未完全开发，透出一种宁静和质朴的氛围。 经过市委大院时，王云山编造了一个上厕所的理由，独自一人跑进了院子里。 那个时候的政府部门，并没有像后来那样，被高墙深院包围，而是保持一种相对开放的姿态，使得王云山能轻易进入。 当他来到二楼时，找到挂有纪委办公室字样的门牌。确认四周无人后，王云山迅速将手中的信件，扔到办公桌上，紧接着转身一闪，如疾风般消失无踪。 在王云山前世记忆中，杨向鸣的落马，是受南征完小教学楼坍塌所致，在对其调查过程中，又发现株木山征地造假，及包养曹秋月的作风问题，并牵扯出对王国卿的谋划陷害。 七月初，来阳市纪委通报南征乡党委副书记，乡长杨向鸣严重违反党纪，构成严重职务违法并涉嫌受贿、包庇，渎职等事实，证据确凿。 经来阳市纪委研究并报来阳市委批准，决定给予杨向鸣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按规定取消其享受的待遇；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同时，南征乡副乡长刘明才，党政办主任伍福仁被开除党籍公职，移交法办的通报也一并发出。 南征乡的乡长、副乡长和党政办主任同时落马，一下子出现三个重要的职位空缺。为确保乡政府各项工作，能够平稳运行，党委书记贺洪阳，迅速向县委汇报情况，并推荐王国卿出任乡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 在县委常委会上，王立仲等多位常委，对王国卿给予了充分肯定和支持。认为王国卿具备出色的领导能力，和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也符合中央提倡的干部年轻化要求，最终，这一任免决议顺利获得通过。 七月中旬，南征乡召开干部任命会议。来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史学英，乡党委，政府领导班子，各站所负责人，股级干部等50余人参加会议。会议由乡党委书记贺洪阳主持。 会上，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史学英同志宣读了市委任职文件:根据市委决定，王国卿同志任南征乡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 随后，王国卿发表任职感言，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会议室。 最后，王国卿深情的说道:“我深知，这个职位不仅意味着权力和责任，更代表着信任与期望。在此，我郑重承诺：不当贪腐龌龊之辈；从严律己，以上率下，率先垂范，耐住寂寞，守得清贫，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尽忠职守！” 说完，王国卿深鞠一躬，表示对大家的感谢与敬意。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云山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小小的身影在宽大的椅子里显得很是坚定。他的手掌拍打得格外用力，像是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热烈的掌声中。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手背上，湿润而温热。 这是他前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啊，如梦一般，却又如此真实而清晰。 回想起前世，父亲一生饱尝艰辛、四处漂泊，历经风雨。 而今，命运给了他们家，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 王云山的心像是被点燃一般，泪水如决堤般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望着主席台上的父亲，身姿挺拔，声音铿锵有力，王云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荡。 会议结束，贺红阳与王国卿邀请史学英部长一行，前往食堂就餐。 安排好座位，贺洪阳指向桌上的菜肴，笑道：“史部长，您别看这些菜色普通，可都是我们乡里的特色菜。” 桌上，绿油油的青菜鲜嫩欲滴，散发淡淡的泥土气息；红烧肉色泽红亮，肥瘦相间，入口即化；还有那碗金黄的炖鸡汤，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服务员端着一瓶米酒过来，为每个人斟满。米酒色泽微黄，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和糯米的气息。 史学英端起酒杯，轻轻摇晃，酒液在杯中泛起层层涟漪。 “贺书记，王乡长，这个米酒挺不错嘛。”史学英部长端着酒杯，笑呵呵的说道。 贺洪阳点头附和道：“史部长，您真是好眼光。这米酒可是我们南征乡的特产，用我们当地特产的糯米和山泉水酿制而成，口感醇厚，甜而不腻。喝上一口，沁人心脾啊。”说着，轻轻举杯，与众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史学英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米酒独特的香气，瞬间弥漫在他的口鼻之间，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那股醇厚。 “史部长，这米酒是咱南征的招牌酒，家家户户都会酿制，红军时期，祝老总也对这米酒赞不绝口呢。”说话间，王国卿也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眼神中流露出陶醉。 王国卿又接着说道：“史部长，我们计划建一座酒厂，打造特色产业化发展，让更多人，能品尝到我们的米酒，既推动全乡的经济蓬勃发展，又能让老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嗯，不错不错！”史部长听后开怀大笑，点头称赞:“干事创业是年轻干部的职责所在和价值追求，王乡长，唯有始终保持锐意进取、敢为人先、迎难而上的奋斗姿态，积极担当作为，才能有利于推进我们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刚刚上任就积极筹划乡里的经济发展事宜，看得出来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事实证明，组织当初的决定非常明智，没选错，我很欣慰呐！” 史部长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王国卿，眼中满是欣赏与肯定。 随后，他放下酒杯，轻轻拍打王国卿的肩膀，表达对这位年轻乡长的支持与鼓励。 王国卿忙站起身，双手端起酒杯，低沉有力的说：“史部长，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感谢您对我的支持和信任！今天，我在此向两位领导郑重承诺，必将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尽显豪迈气概。 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史学英站起身，举起酒杯。 “贺书记，王乡长，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衷心祝愿你们，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史学英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相碰，宴席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