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热烈氛围中,众人被迎接出车站,坐上大卡车,朝着市革委会驶去。 来之前李慕华就怕自己的身份引起麻烦,还特意找四九城——市革委会的领导说过他的事。 所以这时一路无特殊待遇的到了县革委会,毕竟不看档案、没人交代的话,这世上叫李慕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事情又过去了好些年,任谁也不会第一时间猜出他的身份。 来到县革委会,只见一溜整齐的平房,床铺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众人住下休整,每天都是食堂伺候,随着哨声起床休息集体化管理。 在这期间先是召开欢迎座谈会,连着一周在城里参观革命遗迹、联欢晚会等等活动。 一瞬间让李慕华想起他上辈子的——酒店开局! 随后开始分配知青点——应他们要求,他们火车上的六人都被分配至集安县连山公社小王村大队、第二生产队。 二日清早,李慕华等人乘坐卡车被送到集安县革委会,第二生产队大队长马德才已经在门口等好。 一番热烈欢迎、马德才还有4个小伙,搭手帮众人提着行李。 革委会外停着六辆牛车。 “驾~~” “啪!” 马德才像是骑马般赶牛车,李慕华嘴角忍不住起了笑意。 一路谈天说地,几乎都是他们在问关于四九城的事,有没有见过教员等等,李慕华他们笑着作答。 一连赶了两三个小时的路,秃黄的崇山峻岭从他们身边而过。 李慕华忍不住泛起愁绪,这是真来山窝窝里了啊! 直到半上午,太阳都柔和下来李慕华这才瞧见远处有一溜人,是七八位满身补丁的老农民,带着十多个半大孩子。 站在土路两边,远远瞧见他们就开始敲锣打鼓。 走近后李慕华跳下车,鼓掌和他们一同向村子走去,其他十一人亦是如此。 小王村坐落山坳,河水从村中流过,本应该是风景秀丽之处,却一点也不山清水秀,连崇山都秃黄无树,仅有一些草绿色点缀。 李慕华六人直接被领到二队的知青点,一个黄土砖垒出的小院子,三间黄土茅草房,村里家户户几乎都是如此。 “女士优先,你们先挑吧!”李慕华说。 周茹看了看,直接指向左手边的房子,说:“我们住这间怎么样?” 住的屋子而已,作为他好朋友的董舒婉和韩露自然没反驳。 李慕华又说:“那成,赵全同志、胡莱同志,我们就住这间屋了!” “嗯!” 在马队长等人帮助下,行李很快被搬进屋,屋里并排三张单人木床挂着蚊帐,对面是张长桌和凳子煤油灯等物,衣柜却是没得,只有几个大箱子。 李慕华也不在意这些,转身向院子中间的大厅走去,只见左边是张吃饭的大方桌,右边是灶台,还有灶台柜子等物。 新锅新灶、新水缸,柴米油盐都全乎,红薯大米俱全,边上甚至还有些冬瓜南瓜等菜。 李慕华看着不由暗暗感叹生产队对他们的重视,但还不止如此,马队长的媳妇,一位大婶又走拎着菜箩进,给众人做饭。 炊烟升起—— “我们这里条件是有些艰苦,肯定和你们来的四九城没法比!”马队长稍显惭愧。 李慕华笑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住在里面的人,这里对我们来说和四九城没有区别!” “好,这样你们先休息,晚上我在团部给你们安排了欢迎晚会,到时候我再来喊你们!” 众人笑着答应,见马队长走后,转身回屋收拾起自己的床铺行李。 等到晚上—— 村中的平底上点燃一团篝火,在火光中,两位大姐走上台,婉转戏腔缓缓唱起。 “好!” 这种时候,李慕华只会鼓掌叫好。 又是一连好几天,马队长都没说什么劳动任务,只是先让众人熟悉村里的情况,于是六人成天便在村子里和周围窜来窜去,踏山玩水、如同来毕业旅行一般。 不过大致对村子情况还是了解到了,他们二队一共住着76户人,上下近四百人,村里有养耕牛的饲养厂,果园,队部等等…… 几人轮流做过饭,最后这担子还是压到李慕华身上。 无它——唯他们做的太难吃。 李慕华对此也无所谓,每次都有周茹搭手,做饭也不累,更何况相比于做饭,他更讨厌洗洗涮涮的活计。 期间由于李慕华的提议,几人还在院后学着村民的样子,开垦出一块自留地,洒下应季的蔬菜种子。 对于他们这帮娇生惯养的学生来说,仅仅是开垦一小块自留地,便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般骄傲,让李慕华瞧了心里好笑。 一周后,马队长让众人上工,他们正式参与大队劳动。 忙过差点累死人的双抢,公社领导又号召要把农闲变成农忙,让队员们平整深翻土地,扒河修堤…… 李慕华知道这些劳动毫无意义,但也只能无奈出工。 反驳是质疑领导,无病旷工是消极怠工得被批评,他只能学着村里的老油子,出工不出力。 冬天来了—— 雪花纷飞,大雪盖绿叶,入眼天地都是苍白。 “呼~~” 李慕华穿着破棉袄,呼出口热气,咒骂道:“什么破天气?夏天能热死人,冬天冻成这样,还没有炕和煤炉……” 李慕华又怀念起四九城,还有他那个暖和的小屋。 “你就省省力气,和我一样在床上躺着罢!” 瘦了一圈的胡莱缩在破棉被里,瑟瑟发抖道。 李慕华见他得了自己伺候还卖乖,冷声道:“你忘了马队长是怎么说得?” “咱们要干到大年三十,吃了饺子再下手,别说今天是下雪,就是下枪子也得上工。” “要是我和你一样在床上赖着不起来,咱等会儿吃什么?怎么上工?” 估摸着李慕华说的不差,胡莱心中暗骂领导不止,讪笑讨好说:“甭说了,李大爷你快去做饭吧,我现在是又饥又饿,正等着你的灵菜妙饭续命呢!” “革命同志的友谊在心中,你对我们的好,我一定都记在心里,以后我做……” 赵全在边上等胡莱拍完马屁,才虚弱道: “李大哥、我也叫你李大爷了成不?你就行行好发发善心,咱今天吃干的吧,顿顿吃稀的出门哪顶得住这寒风呐?” 李慕华扭头说:“你以为我愿意熬粥?它比煮饭麻烦多了!” “你现在兼仓管,咱年底还要还要补多少钱粮款,你算过没有?” “大概、大抵每人七八来块吧!”赵全瓮声瓮气答道。 这事他也头疼着,半年待下来他们往出掏钱买鸡买鸭、买柴米油盐不算,年底一算工分分粮,他们粮食没得到,还得往外掏七八块的口粮钱。 这还只是半年,吃得国家补贴的粮食,要是明年一整年待下来,还没有补贴的粮食…… 那还不得倒找公社二十三十块,再加上其他开销,估计一年没个六七十块都打不住。 一时间俩人的心比外面的雪花都寒。 胡莱忍不住说:“那你熬粥还是少放点米,多放点红薯吧,一斤白米顶五斤红薯呢!” “嗯!”李慕华点头走出屋。“我还给你们烤红薯吃!” 被窝里的胡莱喃喃道: “这样下去我们明年估计连红薯都吃不起,早知道上辈子我该投胎当牛,牛有我伺候不算,还有饲料粮吃、时不时的还能吃几颗鸡蛋补一补……” 听见他的絮叨,赵全贼兮兮的问:“我问你个事儿,你和董舒婉俩个人” 不等赵全说完,胡莱就嚷道:“滚蛋,我们没克扣过牛大爷的伙食,队里发下来饲料粮和鸡蛋,我都是给它们吃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你个事儿呢!你当仓管,有没有偷吃过鸡蛋?还有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种子粮?” 赵全也连忙喊道:“没有,我要是吃了我都是你牛大爷养的。” “滚蛋,我想当牛大爷的儿子都没当上,有你这么占便宜……” 李慕华走进厨房,敲碎水缸上的冰,咬牙淘洗干净两碗米进锅,再拿刀削干净红薯,坐到灶前点燃柴火。 火光映照的下面容忽明忽暗,听着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李慕华想起心事。 来这里已经半年,乡亲们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不时有伙子帮她们仨干活、送吃的想套近乎。 他们三个男的倒是好上不少,现在提倡的一辈子扎在乡下,自然没太多人想要招手不能提的上门女婿。 之前她们三人还带着城里人的高傲,都能拒绝这份‘善意’,但是半年下来一算总账入不敷出,等明年一整年只会更严重。 他们不像李慕华知道以后会恢复高考和知青返城,要是家里再不给寄钱,那以后…… 李慕华又向灶里添块木柴。 正当他想的入神时,一阵脚步走进屋,李慕华回神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