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之时。 夜色渐深之际,程莞和罗永方从田间回到别苑门口,一下马车,忽地跳出两个粗布麻衣之人。 “就是她!” 一行人大惊失色,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那两人丢出手中利刃,朝着程莞的方向飞去! 程莞愣怔之际,罗永毅然拉她入怀,面朝着她,眸中尽是笑意,口中似低语着:“别怕!” 他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忽然一顿,趴在了程莞的肩上。 “罗永……罗永……” 程莞歇斯底里地叫着。 那两人早已被藏在暗处的暗卫拿下,仍强自挣扎着,“此次失手,还会有下次的!你等着!” 随行的大夫早已踉踉跄跄地赶了过来,程莞将罗永托付于他,猩红着眼睛,朝着那两人喝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脖子一扭,甚是顽固。 “老麻!” 立刻有一人勾着身子上前,“让他们说话!” 老麻是退了的刑狱高手,去年春儿和张旭特意来别苑探她时留下的。初时,想着别苑的人杂,若有他在,应可有震慑作用!后来,抓了几次鸡鸣狗盗之辈,见识了他的手段,程莞自是心中骇然,罗永却劝她,若有出门,可随行在侧,以免不测! 只见老麻将身体勾的更低,捧着其中一人的头,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木簪,一只独眼透着阴森之气,冲那人轻声道:“不疼!” 说完,\"噗嗤\"一声,那人倏然睁大眼睛,那木簪已陷入他的脖颈,“我不会再往里了,这木簪自有特制的毒药,到时候万千蚂蚁都会从这个孔啃食而入!你觉得如何?” 老麻呲着牙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笑得可怖!而后朝着旁边那人道:“你还有机会的…” 另一人立刻瑟缩了一下,感到脖颈一痛!只片刻,“我说,我说…” 老麻徐徐起身,朝着程莞恭敬一礼,退了几步,立在后面。 他做了一辈子刑狱,老了老了,无子无女,张旭大人愿意给他寻别苑这样的出路,心中尽是感激! “说!” 程莞看了眼罗永背上的刀已然拔出,轻轻舒了口气,声音凌厉地开口道。 “太后娘娘您不顾大家的意见,非要户户均田。我们兄弟两个也是奉命行事!如今您也没有伤到,求太后娘娘饶恕!” 那人说着,忙不迭地磕头。 “老麻,你去问清楚,是谁雇的他们!”程莞思索了一瞬,对着老麻交代道。 老麻不仅善于审问,还能落笔成神,将案情关联之人画出来! “是。老麻遵命!” 程莞蹙了蹙眉,看着底下人已经抬起罗永,往别苑而去,朝着一旁的石榴道:“派人去请韩大夫。” “是。” 吩咐完,她这才定了定神,进了别苑,暗悔,实在该听罗永的建议。 这两年户户均田,似是得到不少老百姓的拥护,虽然也不过是可以糊口的程度。可是,罗永说,那些大家族必然会心生埋怨!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此事只不过是她偶然翻阅杂书时看到,在一次南城县令夫人来拜见时随意提了提,并无其他真实举措,无非就是每年春耕时,她也亲去劳作一日。如此而已! 没想到,他们竟然动了杀心! 程莞收拾妥当,听到有人报罗管事醒了。她连忙捏着裙侧,疾步而出。 一入屋内,余下诸人立刻知趣地退了出去。程莞看着罗永苍白着脸色,趴在榻上。 听到她的动静,才缓缓抬眼:“让你操心了!” 程莞含泪摇了摇头,“你何必如此?” 罗永阖眸没有回应。 程莞轻轻地矮下身子,双手握了又握,伸出去覆盖着罗永的手,低眸道:“我只是……无以为报!” 罗永的手上感到丝丝温度,倏然睁眼,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二人的手,他瞬间抬起,反握着她,“不用。” “可……” 余下的话,程莞说不出口,沉默许久,迎上罗永热切的目光,她选择缄口不言。 “好。” 闻听此言,罗永的眸色瞬间满是欣喜。 两人安安静静地处了一会儿,说着如何应对大家之策,终是无甚好的办法。 正说着,底下人忙不迭地跑到门口:“陛下来信了。” 程莞和罗永双双抬眸,对视了一下:“陛下!” 两人同时在心间想着一件事情,不自觉地眉眼间扬起笑意。程莞轻轻起身接过信件,不一会儿,眉眼含笑。 “可是有喜事?” 罗永好奇道。 程莞含笑将信纸捂在胸前,“不错,清儿要大婚了。” 话刚落,一时间,殿外哗啦啦跪倒一片。 “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 程莞虚抬了下,笑道:“快起来,都有赏。这段日子,大家也都辛苦,待农忙一过,许你们都可休假十日,赏银十两。” 底下又是一片感激之声。 “谢太后娘娘!” 含笑遣退了诸人,程莞这才回身看向罗永,罗永浅淡一笑,良久,开口道:“我会安排回宫事宜。” 程莞张口嗫喏了下,还是开口道:“我会跟清儿提户户皆有田的事。” “嗯!” 罗永趴在那里,眼神望向床头。 程莞揉了下手上的帕子,挥手让诸人散去。她轻轻矮下身子,握着他的小手指,“你快好起来,替我好好守着这里,好吗?” 罗永的身形一顿,立刻诧异地回头。 鼻翼几乎相碰,呼吸瞬间可闻。 两人呆愣了片刻,瞬间分开。 “好。” 罗永沙哑着嗓音回应。 …… 月上柳梢,程莞隔着窗格望着天空中的弯月,心中怅然。 这两年,别苑的衣食住行,无有不妥。这都全仰仗罗永的精心安排。这么多年,她时时记着全家之仇,有多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她就这么安然地在别苑悠闲地过了两年! 思及此处,程莞的唇角微弯,扯了扯颈间的大氅,她贪恋这里的这份安宁,若不是清儿大婚,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 前两年,每逢中秋之时,清儿都有来信邀请她回去,她都以车马奔波拒绝了。知晓他身体康健、政事妥当,便足够了。 如今,他要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