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mission10·秋天的童话

前言: 历史在矛盾中运动。 ——尼古拉布哈林 「这求生刀是阳江造,四十块钱一把。」刘志成团长占了高地,对马奎尔军士说:「原品要七百多块,刀鞘和携行扣带做工还没这假货好。」 马奎尔疑惑道:「阳江造」 「就和义务小商品市场里千奇百怪的赝作军品一样,不过这把刀子——」刘志成如此说着,使小刀割下一块生牛肉,从罐头里挖来芥菜碎,做完基础除虫送进嘴里,口齿含糊的说道:「——比起原品420不锈钢来说,它的硬度也有59hrc,差不了多少。」 「一定要讲明白这个钱差到哪里去了」 刘志成面露笑意,从后腰抽出另一支水滴形刺割刀具。 「原品的涂层要好看不少,没有油腻的水光,开刃也比阳江造讲究。」 「作为基础工具,我们的战士动手能力极强,能省下这六百多块钱军费。」 马奎尔定睛一看,两支刀具确实没有多大区别,除了刀身的雾面涂层有一点亮光和哑光的区别以外,用来切割牛肉就是一个手感,一样的丝滑。 「那么省下来的钱用在什么地方呢」马奎尔医生刚刚来到战场不久,不了解组织部的难处,「难道被军需官贪了」 「嘿!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刘志成军团长刚想详细解释,但是远方传出一声尖利的哨音。 这位老兵立刻警戒,越过掩体驻地的防爆墙,跳到sa75导弹发射车旁边。 同时马奎尔也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两个目标,那是从月荫城飞出来的授血怪物! 快刀合成旅已经抵达了铜河支脉的第二座城市,也是马岭乡往鹅毛县的交通枢纽所在,在克帅的指挥下,刘志成军团长所带领的苍狼队伍要对这座城市实施围困打击——就在刚才,这两头授血怪物显然是战斗意志崩溃的敌兵干部,趁着夜色降临,仗着自己有飞行能力,准备逃走。 经常发射导弹的朋友肯定知道,sa75的发射程序其实很简单。 「开天线。高低好。」 从工作台传出雷达车的信号播报。 「方位好,距离好。」 焰尾喷发,煤油机在咆哮,中程地空导弹飞了出去。 它的高空杀伤半径足有二百五十米——对于这两头授血怪物来说,在「修仙界人士」的武器概念里,这就是摧毁山峰炸断河流的神兵利器,是超出认知范围的大杀器。 除了信息兵连队雷达车的跟踪锁定以外,sa75配套的「刀架(k)」指示跟踪制导雷达作用距离也有六十五千米,可以互相配合两点测距,提升导弹的射击精度。 空中炸开一团炙热的球形火焰,伴飞的无人机一直在观察弹体姿态,在它即将命中授血单位的空域之前,这些观察单位就像受惊的仙子精灵,纷纷急转散开。 焰浪吹来的滚烫气流掀开了马奎尔的头发,他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在不久之前,与圣乔什这头魔鬼拼死搏命之时——老马还在担心,还在隐忧,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战帮残党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香巴拉的敌人只会更加凶残。 这颗来自七十多年前的导弹不光炸碎了授血怪物,也炸碎了马奎尔哥本哈根所有的忧虑——在这个时代,是人类比较强。 火球完全吞没了这两个抱团飞行的不明生物,几乎是一瞬间,它们变成了烟花里的齑粉,连一滴血都没漏出来,跟着温暖季风一起,跟着汹涌焰光一起,飘向铜河西南侧群山的更远方。 「你要问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刘志成兴奋喜悦,从导弹车爬下来的时候差些摔倒,这位老兵已经 快要六十岁,身体机能严重退化,再也不像年轻那样骁勇善战。 「哎哟!别别!别」 老叔叔趔趄几步,终于在防爆墙前方站稳脚跟。 「别扶我,我行!我能行!嘿!」 刘志成这么说着—— ——他搂住马奎尔的肩,指着天上的烟花残迹。 「省下来的钱,都花在这里了!」 秋天的故事好像一个童话,傲狠明德的远征军士气高昂,这些战士们从上至下,每一个人都满怀希望和勇气。 绝不相信有无法消灭的魔鬼。 绝不相信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绝不相信有无法完成的任务。 只是在战时歇息的片刻,在小憩偷闲的一点时间里,偶尔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除了刘志成的苍狼团部以外,七班也留在了月荫城,作为断后队伍,他们要和随军记者说再见了。 云卿女士绕了那么大的一圈,终于从太阳报社走到前线来,离了精英权贵的花边新闻,她还有一大堆的战地猛料要写——或者这种故事才是最需要传递的,最需要讲述的。 她换上一身pex(poeredexoskeleton)外骨骼来支撑部分护甲,几乎是快刀合成旅最高规格的精英兵重甲配置,尽管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她还是不能适应这身装备。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走到营地,准备和七班的小战士们说再见。 她要跟着大部队往斧锋山脉的更深处去,文雀行动已经结束了,就像这个任务的代号,这是一次小偷小摸,一次见不得光的尝试——让快刀越过马岭,向着丹秋国的腹地要害递出致命的一剑。 这位记者没有退缩,原本她要留在黑风岭战情指挥中心,可是这种机会一生能有几次呢 既然跨过了马岭要塞,她绝不会被死亡吓退。 「大姐姐!」希区柯克士官长见到云卿女士,立刻摘下军帽,脸上都是泥灰草叶做的迷彩,看不见人样,他兴奋的问道:「今天还拍照吗」 云卿一次又一次揭开重甲的耐力板护罩,怎么都打不开挂不上,她一边尴尬的笑着,一边仓促应道:「拍!当然拍了!我要走了!多拍几张!给报社发回去!再给你们家里发一份儿!家书写好了吗」 希区柯克连忙擦干净双手,从营房的角落找到背包,拿出一沓纸制书信——在香巴拉只有军队通信内网,电话打不出去,传递私人消息的方式,除了传唤铃以外还是纸制书信最方便。 而且七班战士们的父母亲们,他们的家人大多都不是灵能者——绝大多数都是巴拉松魔术师眼里的「泥巴种」,希区柯克士官长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也听不懂铃声。 云卿的年纪要比这些小战士大一轮,等到七班十二人全部都聚在营房门口,他们洗干净脸,要把最好的精气神留给家人。 云卿左右开弓,一手捧着数码相机,一手托起卡片机,电子档和实体胶片都要留一份。 她拍着拍着,就感觉到身边有个小家伙好像在拨弄她的头发—— ——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妹,也是七班的发信员。 「大姐姐,你面盔卡扣断了,我帮你修一修。」发信员妹妹说:「你是怎么搞的呀这身重甲可结实了」 云卿这才想起面盔卡扣断裂的原因—— ——随军行进到马岭乡城周边,进行前期侦查扰袭任务时,她跟着侦查团一个狙击手走了十六公里的山路,在任务过程中被敌人发现,炮弹炸碎了她的护甲,使她陷入昏迷,重伤濒死。 狙击手把这位记者背了回来,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受伤经历。 「都是 小事!小事!」 云卿不假思索答道,要接着按快门。 这个时候六班的班组长跑到七班营地来了—— 「——给我们也拍一拍吧!司令员!」 六班的士官长开着玩笑,他把云卿称为司令员。 「我们班组刚刚接到命令,月荫城有动向,敌人的精英兵发生了内乱,好像要逃跑,是主动进攻的好时机!司令员!」 云卿被七班的战士围了起来,她连忙应道:「我也要走了!哎!没多少时间了吧七班还没拍完呢!一个一个来呀!」 六班的士官长同样摘了军帽,这接近两米高的汉子突然就蹲了下来。 他摇晃双手,矮下姿态,浓眉大眼透着委屈,把所有的希冀都写在脸上了。 「司令员,我不怕你走。」 「我不怕,六班有十八个人。」 「你要跟机动连队一起,跟装甲车一起,我们肯定放心。」 「只是啊」 士官长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总会谈到伤心的地方。 「今天晚上就有任务了,今天晚上就有任务了。」 「可不可以在阵地多呆一会,我求求你」 「我怕战友们伤心,没有办法和家里人好好道别。」 它像一种感染力极强的传染病,几乎在一瞬间,留守月荫城的每个战士都充满了决心。这战斗意志来自海的另一边,来自各种各样的复杂的、简单的、饱满热烈的感情,亦或者是天真浪漫的爱。 犹大用来鞭策部下的工具,是金钱或权力的诱惑,是恐惧心和狂热的迷信—— ——它在无名氏的决心面前不堪一击。 羚阳渡口的冰面逐渐化开。 客船再一次落回水里,开始缓慢的航行。 这是犹大的谈判策略,要通过陌生的环境给苏星辰持续施压—— ——在外交谈判的场景中,算盘外阴招。 举个例子来解释说明,苏星辰的精神饱满状态奇佳,好比一个满血满蓝的对手。 他刚来到羚阳渡口时,完全感受不到生存压力,也不会因为压力而出错,那么现在犹大要给这个小矮子增加一些生存压力了。 客船会带着他们继续向铜河上游缓慢的行驶,好比上了绑匪的黑车,他们没了交通工具,无法自由返回快刀所在的区域,肯定会感到压力。 夜色越来越深,苏星辰也感知到了结冰河流的变化——他已经抽了十六根烟,脑子转得比本田红头发动机还快,立刻识破了这种盘外阴招。 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第二轮磋商如期开始。 混沌卵另一边,犹大的精神状态却十分糟糕——他希望自己能把精力都专注于生产和军事方面。可是为了给达格达之釜争取时间,他绝不敢把谈判事宜全盘托付给部下。 他的事业心太强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也很难相信这些唯利是图,被恐惧和权力束缚的棋子。 「苏星辰先生,我准备」 话还没说完—— ——星辰目光如火,毫无礼貌的打断了犹大。 「我需要一点时间,犹大先生,十分抱歉。」 犹大完全没想到,自己仓促间准备的谈判物料好像派不上用场了,他刚刚与东南四城,与这些马岭乡要塞接壤的地主领主们谈好了价钱,逐级通知各部做好退守鹅毛县的觉悟,说服这些手下团结一心抵御外敌,总要有人牺牲的。 可是苏星辰却退缩了。他好像马上要挥出重拳互殴,却突然让开几步。 「我有很多事情要重新和团部沟通商榷,能不能再给 我四十五分钟」 犹大愣住了,他立刻变得恼怒—— 「——你毁约!」 苏星辰:「这只是口头约定,况且现在我感受到了死亡威胁,临时更改谈判地点又算什么呢犹大先生」 犹大不明白苏星辰的用意,再拖四十五分钟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艘船只会把他们越带越远,难道这小子还想在船上观光旅游么要游遍丹秋国的铜河水脉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再有四十五分钟,我还能征集更多的筹码」犹大低声嘀咕着,把混沌卵丢在一边:「只要能换来时间,让出一些无用的城市也是好事。」 苏星辰:「你认为如何犹大先生我还需要四十五分钟。」 犹大应道:「可以。」 又过了四十五分钟,这微妙的时间段让犹大有些烦躁。 这么点时间能做什么呢挑选对应城镇的混沌卵,与领主们搭上话,说明来意。紧接着把任务挂起,让领主召集地方阁老和豪绅,把县镇里的府兵领袖和官员都调度起来,再统一表态,把权力都集中打包,最后变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慢慢沟通,慢慢让这个答案变得清晰。 商谈的过程是无聊的,简单的,甚至充满了火药味的。 犹大必须给出足够的利益,与领主们核算各个领土的人口价值,资源价值,短期结算的银圆券,还有长期供给的人肉元质,有了这些东西作支撑,这位灵光佛祖才能把教众当做筹码送到谈判桌上。 再次来到余大统领的船楼。 苏星辰说:「我还需要四十五分钟。」 「搞什么!」犹大已经开始抓狂:「你在搞什么鬼!苏星辰代表!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星辰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还需要四十五分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刚刚战情中心来信,我委托叶北帮忙翻译铃声的意思,我要整理材料做笔记的嘛。」 「结果呢。」苏星辰指着叶北先生的鼻子骂道,「这听得半懂不懂的,把几个重要数据都搞乱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叶北疑惑:「啊」 苏星辰:「真的没有办法。」 叶北:「确实是没有办法我的错」 犹大骂道:「你们天枢的人也太业余了吧!这就是傲狠明德请来的救兵吗!我要质疑你的谈判诚意了!苏星辰代表!」 「所以能不能再给我四十五分钟呢犹大先生」苏星辰语气诚恳。 犹大犹豫再三,他就像是擂台上体态臃肿气喘吁吁的笨拙拳手,几乎要陷进对手的步伐节奏里,一次又一次的爽约让他心中充满了怨与恨,这些情绪帮不上半点忙,只会妨害他的头脑,使他越来越迟钝。 「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犹大选了个折中的方案。 苏星辰:「必须四十五分钟。」 犹大:「够了!这不是菜市场!」 苏星辰依然心平气和的重复道:「必须要四十五分钟。」 犹大强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二十分钟」 苏星辰强调指正:「四十五分钟,上帝来了也是四十五分钟。」 犹大咬咬牙:「最多最多二十五分钟」 苏星辰看了一眼手表:「很好,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还剩下四十四分钟。」 在搞人心态这方面,星辰干员是天枢顶级角色—— ——要问他到底在等什么真的只是需要「四十五分钟」的缓冲时间吗 其实答案已经写在犹大的脸上了。 此时此刻 ,犹大陷入了失控的状态,在佛堂大殿气得跳脚。 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用混沌卵打了几百个电话,要记录六个大城一百四十多个人的名字,要把各个领主的基本盘都算清,至少算出一个大概的,令人满意的数目。 他多么渴望自己手边有一台现代计算机,有一套完整的电子系统档案库来进行人事调度,进行交易管理。 「犹大先生,难道你没有电子设备吗」苏星辰直指要害:「我的平板电脑还是二零一八年的,用来办公肯定会慢一点,天枢也没有给我更新设备的意思,我们穷,没有办法,这场战争几乎耗尽了天枢和铁道部的人力物力。」 犹大突然就懵了,被精神重拳轰得痴傻呆滞—— ——他的大脑停机了那么一会,甚至没能理解苏星辰在说什么。 好像在说汉语,但是听不懂了。 苏星辰:「所以我需要四十五分钟。」 犹大的脑内自动屏蔽了之前的台词—— ——他暂时恢复了一点冷静,开始害怕这种失控状态,他需要休息。 「好。」 可是事情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犹大把谈判的任务暂时挂起,再次来到大殿香台,面前叽叽喳喳的混沌卵开始发生灵能暴乱,都是从各地传回的问询请求—— ——交易需要持续关切,需要回馈。 这就像是一个交易员谈了好几笔生意,购买方却要交易员暂时挂起任务,卖方也需要明确的答复。 这四十五分钟里,犹大根本就没时间休息,他得一个个轮番回复,和每一个利益挂钩的部下说明情况,要安抚这些即将失去领土和权力的人们。 苏星辰告知犹大的谈判时间,就像一个简单且可笑的谎言,似乎从来都不会兑现—— ——好比恶毒恐怖的诅咒,这种关联性印象会让犹大的信誉受损。 本来月荫城的城主与犹大说好了,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完成权力交割,这座城市已经被快刀盯上,可是犹大却迟迟举棋不定。 对于月荫城主来说,灵光佛祖三番四次推迟决策时间,这本就是拿他的生命开玩笑。 这位大地主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底是打开城门迎接敌人的军队还是奋起抵抗死战到底这种高压自上而下,对于月荫城的将士守军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折磨。 「最后的四十五分钟」终于如期而至。 传唤铃也响了起来,苏星辰满面春风,拉着叶北的手,两人无比亲密,笑嘻嘻的走进来。 叶北轻轻捶打着星辰干员的背脊,小声议论道:「你好脏啊我好喜欢!」 苏星辰没有理会,而是正儿八经与混沌卵喊话:「犹大先生,我们来谈判吧!」 混沌卵没有立刻回话,犹大似乎很忙。 苏星辰强忍着笑意,改用尊称:「怎么了我刚刚收到消息,团部和我说,月荫城已经拿下了——等会您要是谈起战线的事情,要把作战地区往您那边推八十公里。」 圆滚滚的肉球里,传出犹大虚弱的回应。 他甚至没有收到月荫城沦陷的消息,也没有新的电话打来—— 「——我知道了。」 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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