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第十九章 第三子

第三子 狼犬匍匐在内阁的暖炉旁。 它是无名氏军犬三兄妹里年纪最小的那一头,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还记得这头橘红色的小妹。 和它的二姐还有大哥一样,枪匠不会起名字,老家的狗就喊作狗,于是三妹的名字也起的草率,就叫小橘。 此时此刻,它恰好轮班护在九五二七身边,肚腹的柔软毛发变成了四个小宝宝的枕头,而无名氏的主母则是跪坐在地毯旁,抱着一本睡前读物,要给孩子们讲述夜魔巴巴亚戈的故事——它来自俄罗斯的神怪传说,不听话不愿意睡觉的小宝宝,就会被恐怖的夜魔抓走吃掉。 可别觉得这睡前读物过于硬核,枪匠在地下世界也是授血单位的“夜魔”,邪教徒往往是眼睛一闭,往床上一躺,就永远留在了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给孩子们读夜魔的故事,恰好也是在读父亲的典故。 “古俄罗斯的传说里,有一个老巫婆,她叫雅加婆婆。” “据说她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每当她来到村子里,一心想帮忙碌在厨台的主妇们照顾孩子。” “这些小孩要是调皮捣蛋,不听话也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学习,自小就是坏家伙,长大了也不想当好人。” 九五二七捧着日志本,扮成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们就要被吃掉啦!~” 二娃江正阳惊呼:“是大姑!” 小妹江政喊道:“不对!是爸爸!” 孩子们已经听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夜魔传说,它们无一例外都指向江雪明和葛洛莉。 “哎!你俩兴奋个什么劲呀。”小七轻轻拍打二娃的脑袋,要二娃躺回大狼的怀里,“现在立刻马上睡觉,醒来就有晚饭吃啦。” 这个时候,一直不讲话的白蓁蓁抬起头来—— ——第三子问道:“妈,爸爸真的死了吗?” 大哥和二哥同时说:“没有!绝对没有!” 这两位长兄是傲狠明德特意指定的[reix·混音]知情人,他们事先知道这个事情。 江政和蓁蓁都不清楚父亲的下落,这些天在各种流言蜚语的洗脑攻势里,二哥甚至觉得老妈是不是在骗人,其实父亲真的死了,只是不方便和他们这些小孩子讲实话。 这几个娃都是二五年以后出生的,大脑发育的过程很快,心智的成长速度也非同寻常。 政儿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她拥有傲狠明德的元质—— ——这种特质可以让她隐隐约约的感知到芬芳幻梦的状态。只要与boss有关的灵能潮汐,她或多或少带着一点通灵的天赋。 政儿去捏三哥的胳膊,有些急了:“爸爸没有死,他们在讲坏话,讲假话。” “我也觉得是这样”蓁蓁叫妹妹捏得疼了,于是干脆把妹妹抱在怀里:“我确实觉得就是这样,可汗爷爷在爸爸的背上留了字——得找着那行字才行,那才是我亲爹呀。” 蓁蓁说的字迹,是尤里卡火山城的水下大旅馆老板,也就是老可汗曾经在江雪明背上留下的“航标”祝福。这种独特的魂威能力几乎不坏不灭,除非老可汗运用魂威擦去这些记号,否则这种灵能刺青能伴随一生。 雪明背上的[命运垂青勇者]一直都保留到了现在,哪怕他变成了葛洛莉,这些记号也要跟着他。 第三子的性格很内向,他不像大哥那样直白勇敢,不像二哥那样狡诈多疑。他一直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什么都记在心里了,偶尔会讲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见解,却总是能带给九五二七意外之喜。 小七为三娃的观察力感到惊讶,这个小宝贝在听见老爹的死讯时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直都在等母亲主动开口说个准信,他也是四兄妹里看上去最像雪明的那个。 “妈妈,我觉得这里不安全。”白蓁蓁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躲在这也不是个事儿。” 九五二七只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 傲狠明德的内阁是地下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猎王和诸多驻守,每天都有几百位乘客出入,这些灵能者和武装防卫人员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壁垒。 它的安检标准是最高的,它的监控系统也是最完善的。 如果说这个地方不安全,那世上恐怕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白蓁蓁接着说:“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灵能者,各种各样的魂威,我们不知道的超能力多了去了,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白子衿点头称道:“确实。” 白蓁蓁继续分析着。 “我不知道boss为什么要让老爸突然死掉,虽说他不是真的死了,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啦。” “老爸是罪恶克星,要是他没了,还没被打死的坏人肯定得找咱们报仇。” “我说boss的办公室不是什么安全的藏身地——因为人人都知道傲狠明德就在这儿,每天都有乘客跑到这里来述职,有很多人知道这里的房屋结构,地窟的风道和排水系统他们都见过,都清楚。” “不说工作人员会不会被坏人收买,可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魂威肯定能办到这件事,想搞到这点消息,简直就就像绕开老妈伱的监管,去作业帮上查答案抄在试卷上一样简单。” 小七警觉:“你这么干了?” 蓁蓁立刻举手投降:“我没有这么干!” 江正阳正想坦白从宽—— ——大哥江白却抢先说:“我干的!我干的!我指使的!” “呃”小七看着这三兄弟团结一心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三娃接着讲。 白蓁蓁干脆盘腿坐起,与妈妈说清楚他内心的假设。 他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小宝宝,与雪明最初来到车站时的心态一样,没有力量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保持冷静,用平常心来观察这个世界。 “每个风道和餐厨通道,还有boss和猎王阿姨的寝室都有人把守对吧?都有人看着,可是人越多就越不安全呀。” “因为有没有一种可能,世上有这么一类魂威,它可以让活着的生物为它所用呢?或许像维克托先生那样,可以直接控制人们的心呢?” “老爸要对付的敌人,是整个地下世界最凶最恶,能力最强的一群人,他们懂得怎么把自己藏起来,他们叫永生者对么?” “既然他们能活那么久,好猫咪的内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只是贸然来到这里,肯定有丢掉小命的风险,但是呢——” “——但是呀。” 白蓁蓁抓住了母亲的手,非常肯定,非常执着的说。 “为了搞清楚老爹究竟有没有真的死掉,他们肯定会无视死亡的威胁,哪怕牺牲会盟里的一两个人也没关系,一定要来找咱们算账。” “如果我们受到了死亡威胁,老爹还是没有任何[复活]的迹象。” “永生者可以慢慢的回来,重新操持以前的产业。” “如果我们被杀掉了,这对癫狂蝶圣教来讲,可以在瞬间点燃这些血蝴蝶的士气。我很喜欢读历史书。” “世上没有哪个英雄在跌倒之后,他们的家人和孩子还能有好下场的。” “野蛮的古代要诛九族,哪怕到了现代文明,在整个世界的权力顶点,美国总统肯尼迪死后,他的老婆杰奎琳太太也得卖身下嫁,家族里的亲眷都要死于非命。” “我们是用来祭旗的祭品,老妈。” “我认为这里不安全,我想了好久好久——” “——等了整整一礼拜,还是没收到老爸的消息,这些事情让我有点懵,脑子也转不过来,可能长大一点以后,就不会那么慌张。” “我认为,我们得走,立刻动身。” “躲在坚固的堡垒里,是人人都能看见,都能搞清楚防守方几斤几两的静态防御,现在敌人为了拿到我们的人头,肯定是不择手段,悍不畏死的精神状态。” “因为佩莱里尼已经输了,他怕死,所以输了。” “接下来要登场的家伙,肯定会改变策略,永生者要和傲狠明德[换子]——我们就是必须换掉的几颗重要的棋子。” “永生者能活那么久,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动态防御。” 白蓁蓁一边解释,又一边挥手否认,这个小朋友有点过于礼貌。 “我并不是不相信boss的安排,这里的叔叔阿姨们人都很好,他们都很厉害,把我们安排在内阁,是为了保护我们,这点我非常同意。” “但是如果是老爸的话” 白蓁蓁突然沉默,紧紧闭上眼睛,再次张开双眼时,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 “我认为现在最该做的事情,老妈,你要找到尾指和拇指,他们知道犰狳猎手的通信网络,知道灰色地带的密文暗号,永生者的行动离不开通关文牒和乘员证件,这些东西常人不会提供给他们。” “马纳曾经得到了父亲的一部分元质,是那四根手指头,他一定能找到父亲。” “尾指保罗叔叔可以把老爸变成大姑,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内阁,是坐在大姑的大腿上。没有什么怪物敢来招惹大姑。或者说变成女人的爸爸。” 小七只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知道” “我”白蓁蓁恢复常态时使劲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大脑功耗过高,导致身体的其他部位供血不足:“我我之前是这么猜过,因为大姑和老爸从来都没有同时出现过——而且只要大哥二哥在老爸面前喊,他一定能把大姑叫来,这太奇怪了,虽然你们都不怎么在意。” “就好像” 大娃的偶像是哭将军。 二娃很喜欢葛洛莉。 只有白蓁蓁特别在意自己的亲生父亲。 “就好像有了大姑,爸爸就不重要了——每次大姑来,老爸马上要去别的地方,去钓鱼呀,去买烟,出远门去买特产,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借口。人们都很喜欢大姑,因为大姑那么能打,又很少很少出现,客人们立刻把话题转走了,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在大姑身上了,却从来没发现老爸不见了。” “虽然小姑和大姑长得那么像,但是我也不会搞混的,你们好几次都搞混了,特别是老爸和小姑在一起的时候,给咱们买积木,小姑还骗咱们说——她就是葛洛莉,试图蒙混过关把这个事情带过去。” “我想咱们几个都是老爸的亲生儿女,也经常被小姑和大姑骗的神志不清的——大哥和二哥都不在意,小妹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我很在乎呀,那是我亲爹呀。” “妈,所以这事儿是真的?大姑其实是我们的爸爸?” 白子衿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对孩子们来说太复杂了。 战王是joestar的至高兵器,葛洛莉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来到人间—— ——只有在发生特别棘手的灵灾时,枪匠才会传唤这位神只来制服敌人。 人们尊重她,敬仰她,却绝不会和她主动搭讪聊天,她的灵压像是烧红的刀斧,令人难以接近。 此时此刻,九五二七琢磨着第三子的建议。 要离开这里吗?去找到拇指,要拇指带路,与孩子们一起逃走,正如蓁蓁所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五王议会的内阁,而是大姐大的身侧, “我去联络他”九五二七思虑再三,又想到车站的历史。 确实有许多灵能者可以悄无声息的来到内阁,其中也包括fe这种魂威能力极为特别的个体。 这里绝不安全,蓁蓁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只是抱着“不计代价杀死目标”的核心思想,永生者都不怕死了,不需要构建复杂的逃生规划,只要到达内阁完成击杀,对这些灵能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保守起见,她还是先给boss打去电话征求意见。 这位曾经目无法纪的罪犯,如今成了人母,也变得小心翼翼—— ——傲狠明德依然在出席活动,围绕着枪匠之死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 电话暂时接不通,于是她立刻致电维克托老师,这位参与了[reix·混音]的具体执行。 “维克托先生吗?” “嗯?”维克托接起电话时,就站在理事柜台旁,一直留在内阁的大门外。 这位探王和其他的轮流值守,在特殊时期保护着江雪明的家人。 九五二七如此说:“维克托老师,我想离开这里。” 维克托:“离开这里的意思是?要换一个藏身地?” 九五二七:“对,有太多人知道了,我觉得内阁并不安全。” 维克托:“有这种顾虑是好事,我还有其他的安全屋可用——要是你愿意的话,能立刻动身。” 九五二七:“不是,我想去丈夫身边。”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维克托:“你并不相信车站系统内部的知情人?对么?” “不光是这个原因”九五二七捂着额头,有些焦虑,她时不时看向抱作一团的四个小宝贝——她也很难说服自己,这么一个主意,是七岁不到的小孩子提出来的。 “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维克托如此说着,安慰道:“是这几天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扰乱了你的心?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恐慌来自何处?难道小七你真的认为——枪匠已经死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小七戴上了辉石首饰,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把头发束起来,“是我家宝贝说,这里不安全,想换个环境。” “居然是枪匠的孩子们提的要求”维克托颇感意外:“确实,小孩子的眼睛似乎要比大人更察觉到危机的征兆——我们很难处理枪匠死亡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特别是社会层面的,需要许多德高望重的话事人去安抚各个地区的民心,这几天我也帮人写了不少演讲稿。只是照着轮班的工作任务,站在内阁的大门外,却没有好好思考一下,这偌大的五王议会究竟能不能护住你们的性命。” “安防投入的成本是每周两百四十万个辉石货币,包括值班人员和武器装备,调动的工时费用和食宿,灵能触媒等等消耗品的规格也是最高的那一档——听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谁知道这马奇诺防线究竟能不能发挥作用呢?” “你说得有道理,你的孩子也说得有理——” “——我决定越过伍德·普拉克总指挥的权限,将你们带离这里。说实话我并不信任这位哲学家基金会的。” “[reix·混音]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性,虽然它是合理的,但它并不正义,或许这就是我个性中狭隘的地方,也是我厌恶政治要素的原因,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变成了牺牲品,此时此刻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维克托先生正准备抽身离岗,去内阁接人。 于此同时,永生者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五王议会的大门。 金泰康先生没有暴力破门,或者一直在使用灵能层面的暴力—— ——[象牙塔·ivory tower]的特殊能力很简单,它能唤醒人们的潜意识,让潜意识主宰大脑。 它几乎没有任何破坏力,却与[地狱高速公路]一样,能够施展极强的精神控制。 哈斯本·麦迪逊触碰了狗绳之后,也受到了[象牙塔·ivory tower]的催眠,他只想做一些让自己舒服的事,遵从内心的指引,让潜意识来控制肉身——于是他变成了一个[心随身走]的木偶。 饿了就去找吃的,困了就立刻睡觉,想要排便,马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裤子撒尿。 遇见动心的对象立刻要索吻,看见好玩的牌局马上加入其中,使用暴力来殴打挡路的无辜者。 这一切都让他看上去像极了嚣张跋扈的老父亲劳伦斯·麦迪逊。这只不过是哈斯本的潜意识在作祟,他在[象牙塔·ivory tower]的控制下变得像是一头畜牲。 金泰康选了一条最短的路—— ——他径直来到五王议会的大门,默不作声的拍打着安防护卫人员的肩颈,灵体跟着骚乱一路扩散出去。 这些失去了意识,又没完全发疯的人们,就开始脱离社会的管束,变成了潜在罪犯。 人来人往的议会大厅里嘈杂喧闹,[象牙塔·ivory tower]微弱的破坏力引起的灵能潮汐几乎难以察觉,但是一种莫名奇妙的混乱却慢慢扩散开来。 这位性格耿直,脑子里没多少花花肠子的永生者,一直都在[象牙塔·ivory tower]的保护下苟活到了今天。每次有人将他认出来,都逃不过[象牙塔·ivory tower]的精神控制,解除魂威灵能之后,知情人通常都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此事也不了了之。 今时今日,金泰康要赌上性命,来内阁一探究竟。 有不少灵能者已经开始发癫,他们抱着手机流口水,为虚拟世界里的老婆发狂。 也有人直接扑向理事柜台的小姐姐,要立刻下下火,要给发狂的潜意识找到一个温暖的宣泄口。 十数人受到影响,周遭的战团官兵就提着电击棒来干活,与其他乘客惊讶愕然的神情作对比——金泰康看上去反而是比较理智,比较正常的。 他偶尔还会帮助战团的兵员一起制服身侧受到魂威控制的受害者,紧接着这兵员也开始神魂颠倒,意识模糊,要跑去四方露台跳脱衣舞,要解放自己的天性。 短短的一分钟里,整个五王议会变得一团糟,维克托甚至搞不懂这一现象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时间维克托并没有联想到魂威灵能,而是认为这是一种癫狂症,是奇奇怪怪的传染病。 众多的乘客在大厅里飞跑奔走,有刚刚休息完毕整装待发,精神饱满的旅客要立刻释放精力,于是顺着立柱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油画去,要和油画里的先王合影。 又有旅客运用灵体在殴打兵员,冲到光辉道路去嘶声大喊。 “灵翁!~我好喜欢你呀!~为了你!~我要电xxx————” 人们似乎回到了内心的舒适区,思维回到了真正的[象牙塔]里。 照着[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想法,都要变成狂欢派对里的绝对主角。 “究竟” 维克托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灵灾指示器的仪表却一动也不动。 “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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