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坐在吧台里,列出一排杯子,要给宿醉不醒的伙伴们提前准备好饮品。 金黄色的奶汤逐轮逐次落进杯盏,勾勒出一个个旋涡。 他头也不抬,简单扼要直入主题。 “你这个[保险金]该怎么算?” 哈斯本压根没想到对方会乖乖交钱了事—— ——他本就想着来搞点事,让[无名氏]的大当家出面,好得到一些情报,现在却陷入骑虎难下的窘境中。 “呃我”哈斯本踌躇犹豫,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两个同乡小伙看得心急,却帮不上小队长半点忙。 他们来自卫星乡镇,来自贫困落后的山城,好不容易进了大城市,哪里见识过一万个心眼的人。 江雪明弹动手指,一个个杯盏就像是听话的家犬,在桌台上滑动,送去门廊旁侧的取水台面,整整齐齐列成一条直线。 紧接着他对哈斯本说。 “你是新来的?” 哈斯本:“对” 江雪明:“你和组里的同僚请教过这件事吗?” 哈斯本:“听说过” 江雪明:“保险金按照什么标准来收取呢?” 哈斯本:“应该是” 江雪明:“别说[应该]——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乱改乱猜的,我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见识过这种规矩。” 说到此处,雪明掏出小本子,迅速在账目上作记录。 “像米米尔温泉集市临近车站的广场,周边食宿门店的保险金是百分之七,每个月由红石摇滚乐团来收缴,交给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例钱可能要抽去三成。” 哈斯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的。” 江雪明接着说:“服装业和武器供应商的保险金会贵上很多,毕竟不是民生行业,撇开税金以外每个月要出百分之十八的保险金——红石摇滚乐团和广陵止息会保证这些商户的安全,发生任何非自然灾害不可抗力的人员和财务损伤,都需要照价赔付。” 他咬着笔杆,与哈斯本详细说明。 “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缴纳办法,像人迹罕至的未知地块,这种保险业务需要缴纳的金额也会水涨船高,离车站越远就越贵。那么哈斯本,你知道九界车站有多么安全吗?我该向你缴纳营业额的百分之几呢?” 哈斯本不假思索的说:“百分之二十。” “是的,是最高的那一档。”江雪明轻轻鼓掌,放下钢笔:“由于这家俱乐部涉及军用装备的改造和生产,我需要向九界车站的驻防队伍每个月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税后营业收入,那么问题来了,哈斯本,你现在来我这家还没开业的店,是想干什么?” 哈斯本从兜里掏出烟,正准备点起来,想用尼古丁去安抚紧张的心。 “这里不能抽烟,吸烟室还没建好。”江雪明神色如常。 哈斯本不管不顾,在施工地里有什么好顾忌的?紧接着就要点起香烟,与江雪明接着把话说完。 “你的泥瓦匠在这里干了半年多的活,我们一直在负责这里的安全生产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得给点钱意思一下吧。” 江雪明伸出手去,把哈斯本嘴里的烟头给捏灭了—— ——白手套上烫出两个黑印子。 “这不符合规矩,哈斯本,不论是你在店里抽烟,还是提前向我讨要这笔费用,都不符合规矩。” 只在一瞬间,哈斯本策动灵体,本想着去对抗枪匠的灭烟之手。 可是突然出现的钢铁臂膀像是抓豆腐块一样,将他孱弱无力的灵体扯碎了。 从小臂传来尖锐刺骨的神经痛,他冷汗直流脸色苍白,眼睁睁的看着嘴上的香烟被雪明拿走。 这位枪匠不紧不慢的从吧台下掏出一个备用烟灰缸,将卷烟彻底熄灭,终于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笔钱代表什么,不同的地区需要不同的经费结构来支撑武装人员的任务行动——购买武器,凝聚人心。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像你身上的全套装备。” 他指向哈斯本的头带。 “三角止血绷带。” 他指向头盔。 “你自己买了非官方配给的求生灯。” 指向主武器。 “枪灯和鼠尾槽和全息瞄准镜是另外加购。” 指向副武器。 “灭焰器和下挂手电要花钱。” 指向olle的挂板。 “gps导航,游骑兵团的加密敌我识别标识,爆炸级别指示器。” 指向腰挂部分绑带。 “六个加长弹匣,都带了快速拔出底板。” 指向携行装备之下的防弹衣。 “岩棉材质的,也不是广陵止息标配的避弹衣。” 指向腿挂和腰挂。 “两把刀,一把工具刀,用来切割速降绳索和拆弹,另一把是战斗用短刀。” 最终回到哈斯本身边两个小伙伴身上。 “你的先锋哨兵是左边这位,换了轻量化的cqb室内战斗用枪托,另一位在枪上加了长瞄,枪管也换过。他是你的狙击手。” 江雪明最终说—— “——这些都需要花钱,我知道这些钱很重要,也尊敬你们的职业,我交的每一分钱都会变成你们的战斗力,但是得按规矩来,对吗?” 哈斯本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位枪匠颇为棘手。 江雪明话锋一转:“你想了解[无名氏]的领袖?” 哈斯本像是咬住鱼钩的鱼儿,立刻追问:“是的!” 江雪明:“她不喜欢被人讨论,也不喜欢在许多人面前显山漏水,是个社交恐惧症。” 哈斯本:“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江雪明:“恐怕不行。” 哈斯本小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枪匠就像是一块铁板,不给他留任何突破口—— ——本想着随便找个理由闹出点事,可是这家伙滑溜得很,哈斯本的小队真要在这家酒吧里无理取闹,傲狠明德怪罪下来,恐怕他的职务也保不住了。 江雪明:“你有任务在身?要调查[无名氏]的话事人吗?” “嗬——”哈斯本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雪明:“很好猜。” 话已至此,哈斯本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小伙子愤愤不平,像是要割肉放血,从腰包里掏出来一把皱巴巴的钱。 “帮个忙?帮个忙好吗?哥们儿” 江雪明:“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哈斯本改换成阿谀奉承的表情,营业式的假笑都作不好。 “我想找你打听打听她的事情,最好能带几张照片回去。” 雪明把一张张辉石货币捋顺了,把每个边角都拉直,看见钱币上的血迹时,他心里刺痛了那么一下。 “那么你可以开始打听了。” 哈斯本掏出手机,准备作记录,右手还因为神经痛不太听话,一个劲的颤抖着,江雪明给这小哥倒了点忘忧茶,用来修复神经损伤。 “慢慢来,你喝下它,会好受些。” 哈斯本紧张焦虑的拍打着手背,把三防机丢去台面上,想要制住这条不听话的手,听见枪匠的吩咐,他就将茶汤一饮而尽。 “这是特约茶室的东西?” 江雪明:“是的。” 哈斯本喝完茶汤,又像个不服气的小孩子,往桌上加了两张辉石货币。 “给你!在你的地盘,就按照你的规矩来!” 雪明微笑着,给这小伙子现场演绎了一次什么叫营业式假笑。 “请问吧。” 哈斯本照着手机里大人物的吩咐,逐次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雪明:“我们叫她[bigsister`大姐大]。” 哈斯本:“真名呢?” 雪明:“你得付更多的钱。” 哈斯本立刻抓来小弟,在小左小右悻悻不满是左右为难的表情中,掏裤口袋扒屁股兜,凑来了七十二块钱。 雪明:“不够。” “还不够?”哈斯本立马拍桌:“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枪匠!”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哈斯本先生!”江雪明拄着酒吧桌台,像是一头发怒的猛虎,两眼突然变得血红,硬生生将这年轻人吼得原地坐回椅子上。 “为什么你要在俱乐部里抽烟?”说时迟那时快,雪明已经将哈斯本的烟盒抓来手里,“哈斯本先生,为什么呢?” 不等对方回答,江雪明已经掏出其中一根。 “我与你说过我们这里的规矩了,你还是要破坏这道规矩,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灵巧的手指将卷烟从尾指传递到拇指,如此反复,左手到右手,紧接着雪明将它叼在嘴里。 “你可以像这样过过嘴瘾,可以礼貌的进门来,可以与我说[枪匠,嘿!我想花钱买点情报],可以大大方方的坐下,可以和我讲,你最近手头很紧,刚去十一区,有很多事情要办,凡事都离不开钱——你很穷,找不到合适的头带,只能用三角绷带来遮颅骨的伤——你的头发很漂亮,只有那一处留了疤,喝了白夫人制品,那撮红毛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对吗?” 哈斯本用力的呼吸着,眼睛爬上血丝,却又在短短的瞬间消退了。 江雪明接着说:“记住[无名氏]的规矩,你记清楚,打听[bigsister·大姐大]的消息,要花很多很多钱。你以为她是谁?夜总会里的头牌歌女?还是什么偶像明星吗?” “我是她的经纪人?还是你的狗仔队?哈斯本先生,你出的价钱不够。” “我明白了”哈斯本取下背带,把主武器放在桌上:“这个够吗?” 江雪明拿来ar15,轻轻敲了敲它的塑料扳机锁,“我可以检查它吗?看上去成色不错。” 哈斯本:“可以” 两个小跟班立刻变了脸色。 “队长!” “这可不兴卖呀!” 雪明熟练的解锁,开始检视枪械,只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带着灵体两条手臂一起将它拆成零件。 枪机的磨损和底火的铜渣在哈斯本眼里是那么刺眼,排障杆抽出来的时候,钢条已经发白,金刚石镀层都掉了一半。 它的手电爆闪灯已经坏了,镭射辅助瞄准的光度也不够清晰,已经用了很久很久。 哈斯本紧张的解释着:“我知道它看上去很旧了但是我是队伍里的指挥官和强攻手,它绝对” “很优秀的主武器。”江雪明打断道。 哈斯本愣了那么一会,紧接着就开始点头。 雪明紧接着把枪械组装完成,侧过身去据枪瞄准。 “鱼骨握持处打磨过,你没有装前握把或者阻手,这是正确的——需要多次激烈交火的环境里会让装具的连接件劳损,会影响你的射击精度。它的尾托很贴肩,你加了点牛皮。” 哈斯本:“是的是的” 江雪明拉动枪栓,空仓挂机,紧接着击打释放钮,枪械的闭锁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故障。 “虽然掉了点氧化层和镀层,不好看了——但它非常致命。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哈斯本先生。” “谢谢”哈斯本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紧接着问:“枪匠,我的武器值钱吗?能换到大姐大的真名吗?” 江雪明把ar15送了回去。 “很遗憾,不行。” 哈斯本惊讶的问:“不行?” 江雪明摇摇头。 “不行,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你可以顺着你的手机备忘录,接着往下问。” 哈斯本紧张兮兮的捧着手机,接着照本宣科的念。 “她喜欢什么?如果要送她礼物,讨好她的话” 江雪明:“粉色的东西。” 哈斯本:“可以具体一点吗?” 江雪明:“枪械,能够杀人的玩意。” 哈斯本立刻开始敲打手机,准备把这些消息都送回太阳花的元老院去—— “——别着急。”江雪明立刻抓住了哈斯本的手。看书喇 哈斯本急得满头是汗:“枪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我” 江雪明低下头,一字一顿的说:“听——我——的。” 哈斯本也不知道这位[无名氏]的管家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得配合着对方继续提问。 “她在哪片地区比较活跃?” 江雪明:“傲狠明德将[无名氏]当做特别行动组,任何区块,任何事务特别行动组都可能会参与进来。” 哈斯本:“下一个任务呢?” 江雪明:“四十八区。” 哈斯本:“具体是” 江雪明:“到此为止了。” 哈斯本:“如果方便的话,能约见她吗?我的老板想见她” 江雪明:“如果你要转达这条信息,把你们的副武器呈上来。” “不不不不头儿!”小左立刻捂着腰包,捂紧了快拔枪套:“这是我老婆,我的情人!我的第二生命!我对她忠贞不二!” 对先锋哨兵来说,经常有清空主武器弹匣火力压制脱离巷战的情况,手枪对于小左来说,就是他的另一条命。 “交出来!”哈斯本呵斥道:“交出来啊!这活对我们很重要!是投名状!只要能完成,我给你买新的!” 最终,三支执法用枪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江雪明把它们逐一拆解,紧接着从吧台下搜出来一双靴子,还有一截钛合金的边角料。 西格绍尔1911也是sti2011的改款,是美联邦法院执法警官用枪。售价在三千刀左右。 这些小伙子手里的家伙价值昂贵,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人,绝不会怠慢身上的武装。 只见雪明从酒柜里拿来钻头小子戴蒙德送的伏特加,倒进杯子里。 他将这三支枪逐次分解,将销钉弹簧锤组分件全部去油洗净,紧接着喊出[芬芳幻梦]来铣削零件,照葫芦画瓢复制了三支崭新的手枪。 钢铁大猫咪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打完工就回到雪明身体里,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江雪明把这三支锈迹斑斑的旧物收到柜台下,把弹簧小件装回新枪里,推向哈斯本三人。 “这是[无名氏]送给英勇战士的见面礼。” 哈斯本惊讶的说:“枪匠,你在开玩笑吗?” 小左的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 “——全钢版本的staato要在地下世界买到,得花四百多块,想从地表带下来麻烦得很。这是钛合金的呀” 哈斯本:“喂!你清醒一点!” 小左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枪匠!这是送给我的?” 江雪明:“是的。” 小左捧起银闪闪的枪身,去拉动套筒就听见清脆的咔哒声。 “对不起了!老婆你现在只能是前妻了!” 哈斯本满脸狐疑,捧起这支做工过于精美的副武器,它非常轻巧,响应迅速。只是冰冷的握把让人感觉很割手,不过几张砂纸就能搞定的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东西远比我付给你的钱要宝贵得多。” “这就是我要你慢慢来的理由。”江雪明把哈斯本先生递过来的纸钞都归拢好,慢慢推了回去,“你对花钱买到的消息深信不疑,立刻要发回去,迫不及待的把它当做你的投名状,向你的老板邀功。” 哈斯本:“你骗了我?” 江雪明:“不,你记住[无名氏]的另一条规矩,枪匠不会骗人。” 哈斯本:“那你做这些仪式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把靴子放在台面中央,紧接着说。 “我免费送给你的枪,你却要疑神疑鬼,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我想你应该更慎重一些,更委婉一点,哈斯本先生——请把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慎而又慎的当做你自己为生活拼搏的筹码,不要那么简简单单的,将它交出去,没人会珍惜免费的东西。” 哈斯本拿回了染血的钞票,心情沉重的看向枪匠,“谢谢” 江雪明掏出礼物盒,将靴子放进去,把一块隔夜的蛋糕放在光洁如新的皮靴脚背上,是流星的生日蛋糕,大家伙都没吃完这个十磅大蛋糕。 “这是大姐大要我给你们的老板带的礼物。” 哈斯本脸色剧变:“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在英国伦敦,她剿灭玫瑰教时就是穿这双靴子去的,很巧,和你们的枪一样,女鞋的品牌也叫staato,由六十位工匠联合设计,两百道工序制造的产品。与[无名氏]一样非常规矩,非常严谨。” 礼物盒缓缓向前,最终合上盖子。 “和你们的老板多说几句——像你这种菜鸟,无论是兜里的钱财,还是身上的元质,是换不到大姐大的情报的。只能换来这一双靴子,你大可以找个私家侦探去分析鞋子里的信息素和脚掌尺寸,通过脚印汗渍来判断这个女人有多高,有多重。但是要枪匠再多说一句有关于大姐大的事,都是对[无名氏]的侮辱。” “至于你的老板想约见大姐大,那么请他亲自来我们的俱乐部——并且把这块蛋糕吃掉,这是无名氏元老的生日蛋糕。” 枪匠轻轻拍了拍礼物盒,最终情绪平静的对哈斯本说出最失礼的话。 “大姐大要我给你们的老板带句话——” “——想和姐约会,先跪下来,把鞋舔干净。” 哈斯本和两个小兄弟失魂落魄的走出俱乐部。 小队长抱住礼物盒,默默呢喃:“霸气侧露” 小左则是抱住新老婆爱不释手,与队长说。 “嗨呀!想那么多干啥呀!头儿,咱们手上这玩意,少说能卖五千块。赚大发了!” 小右则是看着蛋糕盒子,百思不得其解。 “队长,我有个问题。” 哈斯本:“什么问题?” 小右立刻说:“那个无名氏的大姐大是不是暗恋咱们老板啊?” 哈斯本想了半天,还是没搞懂队伍里狙击手的脑回路。 小右指着蛋糕说。 “不然她为什么要奖励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