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逼仄的忏悔室里,一侧坐着来昂教父,另一侧则是严阵以待的江雪明。 两人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二十公分,分作两个小隔间,由一道黑漆漆的布帘子隔开,通过一扇长宽约三十厘米的小窗户沟通。 忏悔室做了隔音,隔音棉能保证忏悔者的隐私。 在宗教礼仪中,对神职人员进行忏悔,是意达天听,是发自内心的自省,祈求上苍能原谅自身犯下的罪过。 此时此刻,来昂深信旧友的叮嘱,要彻底卸下心防,与这位小修女谈谈生平,谈谈过往,最后谈谈未来的伟大事业。 他解开领带,将这条带着香水与体味的信物放在小窗台上,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非常自信。 如果你不太明白这个动作,或者无法理解—— ——换句话说,好比一个风姿绰约的有夫之妇,向窗台解开领巾,将这条香喷喷的丝织品放在陌生人面前那样。 来昂正在等待一个契机。 如果这位小修女主动对这条领带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他就能跳过冗长复杂的忏悔流程,选择另一条路直攻花心。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彷佛黑幕对面的神职人员工作室里空无一人。 那位修女的呼吸声都没有丝毫变化,体温或血液的流速也是如此。 这让来昂有些愤怒,一种火辣辣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又伸出手,刻意将领带推去黑帘子的另一头,让它露出些边角,好比荡妇求欢时撩动裙摆那样 江雪明:“进了忏悔室你就开始解领带脱衣服?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听见回话声,来昂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不是无用功。 “小姐,我解领带的动作并非是想冒犯你,而是想让你明白,此时此刻,我已经放下礼仪,想与你说心里话。” 江雪明:“说。” 来昂:“我是红皇后教区的教父,是一个吸血鬼,恕我冒犯,你知道吸血鬼吗?” 江雪明:“知道。” 从对方简洁有力的回应中,来昂感觉到一种莫名安心的暖意。 “那就好,那么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或许你也能理解,能体会,能原谅我吧” 江雪明:“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的。” 这位伦敦血族核心圈顶流扛把子,开始说起自己的发家史。 他表情复杂内心踌躇,因为他从未与外人说起这些事—— ——可是想起旧友温斯顿·斯宾塞的嘱托,这位教父彷佛变回了人类,双手撑着小桌台,托着下巴,前探身体,要把二十来年的血族罪业逐一讲明。 “从我的家世开始说吧。” “去军事学院念书之前,我的家庭只能算个中产,虽然算衣食无忧,却也没什么大钱。” “在学校的那几年,我认识了许多人,托斯宾塞的福,他这个机灵鬼让我挤进了贵族子弟的交际圈,并且认识了红皇后。” “毕业以后,我与斯宾塞分道扬镳,他想去海防报效祖国,我很不理解他的想法——明明一个那么聪明,那么机灵的人,为什么不去从政?他要是多读两年法律,以他的手段,在议院领个一薪半职不成问题。” “暂且不提我与旧友的事——小修女,我要向你忏悔。” “我犯的第一罪,就是嫉妒。我嫉妒斯宾塞的才华,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能靠一张嘴,就能办好那么多事。在血族的初拥遴选仪式上,我有六个竞争对手——我知道,靠嘴是无法说服他们的,靠嘴也无法击败他们。” “其中有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也有红皇后另眼相看的扈从候选人——我知道,我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靠着各种手段栽赃陷害,或从精神层面,或从物质层面毁灭了他们。” “有一个与我同期的年轻人,他说话很好听,于是我就在遴选前夜把他毒哑。” 江雪明打断道:“等等,你是怎么做到的?” 来昂:“光靠神经毒素就能做到,这些专门攻击神经中枢的毒药非常厉害,把握好剂量,能让人的大脑暂时失语。” 江雪明在本子上记下[精通药理],“你接着说。” 来昂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也有小伙子比我英俊,比我强壮,床上功夫一流,我将他抓去地下室,雇几个同性恋折磨了半个月,事情办的干干净净。” 江雪明:“哦哦。” 来昂:“怎么了?这是无法原谅的罪过吗?” 江雪明:“没什么,这位先生近况如何?” 来昂:“疯人院的医生去年刚刚给他做了额前叶切除手术,目前病情良好。” 江雪明:“你接着说吧。” 黑帘的另一侧,来昂教父的声音沉了下去,情绪也沉到谷底。 “当我从这场血腥的遴选仪式中胜出时,心底产生了一种非常恶心的感觉。” “因为我憎恨自己的出身,我的父母就像吝啬又粗鄙的旧时代老财主,他们教导我,哪怕是多花一毛钱,都要从心底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哪怕在伦敦,我的家庭也绝不算穷——可是他们的衣柜里能找到十二年前洗到发白的工作裤,但凡我有浪费食物的行为,立刻就会招致打骂。” “我不理解,完全不理解,他们一边与我说,贵族的生活如何奢靡,想要成为贵族,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另一边却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送进银行,等着可怜的利率和可怕的通货膨胀,无情的夺走他们的血汗。” “就像是引颈就戮的羊羔,或许还会从这种节俭清苦的日子里找到一点自我感动。” “当老教父选择我的时候,我成为血族新贵,干的第一件事,就会回到爱尔兰老家,把我家里所有人,所有穷亲戚,所有直系血脉,统统杀光。” “我杀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无论男女老少,几乎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杀干净,那种恶心作呕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我的过去都被我抹除了。” 江雪明:“勉强杀干净是什么意思?” 来昂抓住重点说:“因为那段日子还有许多情人找上我,说她们怀了我的孩子,都被我割断喉咙丢去火电厂里造福社会了,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应该还有一两个在外流浪的贱种要杀。” 江雪明:“你接着说。” 来昂长舒一口气,熬过了最难描述的不堪过往。 他非常开心,向人倾吐这些事的时候,彷佛真的与神灵有了联系。 特别是这个小姑娘的灵压,那种冰冷如刀的气质令他着迷,他确信,只要能让这位小修女堕入黑暗面,加入血族的队伍,她会是红皇后教区的绝对核心。 “完成这项仪式的时候,我与老教父约好去河边钓鱼。结果这个老不死的怪胎,为了庆贺我的新生,为了让我感受到生命在身体中流动的感觉,他抓来一条鱼,现场给我示范了一遍。” 江雪明:“等一下什么意思?你这话说的太抽象了。” 来昂低声形容着:“说起来很羞耻,但是那种感觉确实让人着迷,你可以同时感受到生命的迸发,还有手里冰冷的鱼肉在挣扎,它马上要被我填满,它失水缺氧在剧烈的抖动着,柔软的喉口和锋利的锯齿牙一次次将我撕裂,疼痛和怪异的快感几乎让我彻底迷失其中——比我的任何一位情人都厉害,都刺激。” 江雪明:“等一下请等一下。” 来昂最后说。 “我做完这个仪式,就将自己完全献给了魔鬼,献给了红皇后,我为她干脏活,我是她的忠犬,为唐宁街内外的权钱交易牵线搭桥,用恐吓与美色对付各路大臣和议员。” “老教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想要除掉他,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他不死?我怎么变成新的教父呢?” “于是我给他准备了非常棒的鱼肉,小心翼翼的用银线贯穿它的肌理,又不让它死去,就像是做料理一样,在电极的刺激下,它活蹦乱跳生勐异常,在老教父到达欢愉的顶点时,我就送他驾鹤西归。” “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力豹变,是我与芭芭拉潜心耕耘多年的结果。” “与此同时,她向着养母红皇后亮出獠牙,她作为红皇后的贴身侍女,打开教区圣母的头盖骨,灌进去六公升水银——从此红皇后变成了脑死植物人,变成了我们的傀儡。” “我终于完成了阶级跃升,做到我父母花几百年都做不成的大事。” “那么话说回来——我向你展示了我的歹毒心肠,也向你展示了我的能力和决心。你真的要站在玛丽·斯图亚特那一边吗?” 说起工作,来昂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江雪明从黑帘子这头,能看见来昂教父脸上的各种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来昂露出了死门,尽管很短,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雪明还是抓住了那种感觉。 来昂已经开始不耐烦:“回答我!贱人!为什么不说话?” 江雪明默不作声走出忏悔室,打开来昂教父一侧的大门。 她与教父行礼,双手搭在裙摆上,面带微笑的说。 “你能再回忆一下吗?来昂先生?再好好想想钓鱼的往事?” 来昂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他像是找到了知音。 “你是说” 就在这个瞬间—— ——在这位血族头领,仔细回忆起人生中最怪诞,最离谱,最匪夷所思的刺激体验时。 他的大脑功率直线上升,注意力涣散。 他的童孔微微失去焦点,眼睛也跟着羞耻心和病态的爱意瞥向别处。 他的手指与膝盖不自然的跳动,毫无防备。 死门的大锁发出清脆的卡哒声—— ——江雪明对无线电里的小伙伴说。 “奏乐!” 与此同时—— ——罗伯特·唐宁精神一振,迅速点燃礼炮烟花。 来昂先生还想说点什么,他神色怅然,就看见小修女附身拥抱,彻底被心中涌现出来的狂喜所淹没。 在人生的最后几秒钟里,他依然忘不了泰晤士河支脉的小树林里,他杀死老教父的那个瞬间—— ——那是他得到至高无上权力的仪式,只用一条鱼当做祭品,完成的祭祀仪式。 如果他有镜子,一定能看清自己的表情,正如老教父对着剧毒的银线鱼肉尽情的喷射生命力一样,是满面红光如沐春风。 他感觉到了疼痛—— 是修女服上如水面波纹的圣光吗? 是基督教里的圣物对吸血鬼的天然克害吗?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来昂·查理斯,有旧友温斯顿·斯宾塞的帮助,多亏这位精明能干的助手,他的谏言必然会引导我走向一条正确的路。 与人类拥抱时,那种温度和疼痛是如此真实。 只听噗嗤一声—— ——就像气球水袋裂开的动静。 锋利的膛线破开这吸血贵族的菌丝西装,立刻将皮肤割裂。 来昂两眼失神,还沉浸在美好的未来,沉浸在一场幻梦中。 他紧紧拥抱着这个小修女,连手指与臂膀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都无暇去顾忌。 他的喉口有一道深入骨髓的恐怖伤口—— ——银闪闪的餐刀从雪明的袖口一闪而过,几乎一鼓作气切断了来昂的颈椎,只留着一点皮肉挂住头颅。 灵堂的鞭炮与礼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流星已经抱住洁西卡长官的脑袋,带头冲锋跳起笨拙的傩戏。 几乎所有宾客都被那颗活生生的头颅吸引,只有教母芭芭拉依然心系教父,心中隐隐担忧着生意伙伴。 她分明看见,有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修女一把将来昂推进了忏悔室,在那么狭窄的空间!那么暧昧的场合!他们共处一室!要在神圣之地做些寡廉鲜耻的事! 那是她芭芭拉想都不敢想的渎神大罪。 她的脑袋转得飞快,想要第一时间加入。 可是刚走出去两步,从斑驳刺耳的礼炮声中,芭芭拉听见了枪声,绵密如雨的子弹爆鸣从忏悔室中传来。 她心乱如麻,又惊又喜。 惊的是葬礼中的狠毒埋伏。 喜的是来昂死亡之后的权力转移。 她在犹豫,在思考,在努力感受着忏悔室中的灵压变化。 只用了短短数秒,她就被贪欲冲昏头脑,立刻从裙下取出冷兵器,取出一支迅捷剑。 这支镀银圣剑她从不离身,只为了找到机会合理的杀死来昂·查理斯,要说她的格斗技巧,从街头斗殴的德国传武杜萨克短刀,到生死决斗的左罗迅捷剑,十八般欧式砍人手法她样样精通。 如果推开忏悔室的大门—— ——来昂还活着,那么就用这支剑送他上路吧。 ——如果来昂已经死去,那么就用这支剑,送那个不识好歹的修女上路吧! 红皇后与玫瑰经在葬礼上械斗。 教父暴死,刺客伏法。 听上去多么美妙呀! 直到这一刻,芭芭拉与两位教子厉声怒吼,指向灵堂的主舞台。 “葬礼已经开始了!那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去给王成桂医生磕头!” 支开教子只为了掩盖杀夫夺权的真相,芭芭拉内心狂喜,要感谢上天的恩赐。 她一步步往忏悔室去,感受到教父的灵压越来越微弱,就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狮子,即将跌下兽群之王的宝座。 为了以防万一,她割开大腿,从腿骨中取来一支口红,其中撞针与底火都是她的托底王牌。 口红里藏着一颗致命的银弹,这是她千思百虑冒着截肢断腿的风险,留下的护命符。 “没有什么能拦着我” 芭芭拉教母一次次深呼吸,彷佛为人时的生理本能还在驱使着她,似乎她还拥有呼吸这个功能,心脏彷佛也要开始重新跳动了。 “没有什么” 可惜的是,那个不长眼的老管家又回来了。 温斯顿·斯宾塞拦在芭芭拉主母面前,成了最后一位拦路虎。 芭芭拉的眼神频频闪动,瞥向宾客席间的古怪傩戏。只看见各个家族各个派系的人们在惊叫欢呼,像是被那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牵带起热情。 她在思考—— ——要是让别人发现忏悔室里的灵压变化,事情暴露在众人眼前,恐怕这场权力交接的仪式,就做不下去了。 她变得急切,变得咄咄逼人。 “让开!斯宾塞!” 温斯顿满脸无辜:“夫人,我最好的朋友正在向神灵忏悔,你不能过去。” 芭芭拉挥动剑刃,要喝退这不长眼的丑陋管家:“滚!我要你滚开!念在你与教父旧情一场!念在你还有点用!别逼我杀你!” 剑刃在温斯顿叔叔的襟衣领花前留下一道道伤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只是轻轻踱步绕路,温斯顿像个灵活的舞者,又堵到芭芭拉面前。 “恐怕不行,芭芭拉夫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芭芭拉咬牙切齿,忌惮着此人灵活的身法,却不好大声喧哗,只见冬堡的主妇们齐齐起身,已经好奇的看过来。 她立刻收剑收手,低声与温斯顿商量。 “你这个没有灵感的蠢货!我能感觉到,教父非常虚弱!” 温斯顿惊讶:“真的吗?” 芭芭拉:“他快死了这是个机会!斯宾塞!我与他同床异梦许多年,连吸血睡觉做梦的时候,都想着他有一天能突然暴毙,只要你帮我,我会给你很多好处很多很多,哪怕要是我跪下来含住你的意大利萨拉米红肠都行。” 温斯顿:“哦!哦!夫人!这可不行” 芭芭拉认认真真的谄媚求欢:“教父死了,我就是寡妇,而且是很有钱很有钱的寡妇” 温斯顿更加惊讶:“有这么个意思了!夫人,您随我来!” 两人跑到忏悔室外—— ——斯宾塞亲自为芭芭拉开门。 在那一刻,芭芭拉看见了难以理解的一幕,是她这辈子都难得见到几回的画面。 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里,那个原本清冷澹雅的小修女半跪在地。 心肠歹毒手段狠厉的教父来昂·查理斯,芭芭拉夫人平日里要仰其鼻息苟且偷生的大人物已经不见了。 具体来说,他已经变成了木质地毯上的一滩浑浊的浆液与肉块。 不时有细碎的嫩肉在木板椅上弹跳,立刻被一把银餐刀切成更细的肉条。 “哼哼” 芭芭拉听见欢喜的笑声,嗅见腐烂霉菌的恶臭。 “呵呵呵呵” 她看见那个小修女眼神凛然可怖,嘴角不自然的上浮,就像是在施暴时感受到了无上的欢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内零散弹片,还有一副破破烂烂的肮脏骨架,这一切都与芭芭拉说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 来昂·查理斯,红皇后教区的掌舵人。 在这间不过两米的小屋子里,被这个女人用枪械和小刀拆成一地烂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受千刀万剐的痛苦,灵压慢慢消散,最后变成了一副医学标本。 芭芭拉在刹那间吓得脸色惨白,连吸血鬼这种天然冷白皮都盖不住的[白],她几乎丢掉了所有的战斗意志,在眼神与江雪明触碰的时候,身体已经举旗投降。 虽说只会砍人的古惑仔,一辈子都只能当古惑仔。 可是芭芭拉现在连砍人这种动作都做不到了。 在漆黑的忏悔室中,她看见的不是什么人类,或是修女这类带有人类前缀身份的神职人员,那是来自地狱的纯正魔鬼 准确来说是一分钟内,将血族的肉身切成两百多份不均等肉条的大恶魔。 哪怕是一头死猪,要手艺精湛的屠夫来分割肉块,都不可能做到这么离谱的事。 芭芭拉只觉得意识在远去,就在这个瞬间—— ——温斯顿往门内问了一句。 “家伙好用吗?” 江雪明:“全都崩口了,银子太软。” 温斯顿好心好意将芭芭拉夫人推进门内,顺手拿住迅捷剑的护手,像是清理房间内的垃圾那样,缴械断骨一气呵成。 紧接着芭芭拉只觉得热风扑面,一头撞进了江雪明的怀里,作生命中最后的致命拥抱。 温斯顿·斯宾塞将迅捷剑丢给江雪明,什么也没问。 他踢上大门,吹着口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感受着忏悔室内翻滚纠缠的声音。 是女人的惨叫,是拉扯头发这段颈骨的清音。 是血液从脖颈动脉中迸射,带着声带撕裂时咕噜出气泡的嘶鸣。 是惨痛的呼声都无法顺利发出,最终演变成痛觉与基础神经反射混合在一起的失智恐怖呻吟。 最后一声枪响! ——是口红袖珍枪械喷吐的枪焰。 复杂又恐怖的声响逐渐安静下来,又变成了另一类令人安心的,有规律的顿挫强音。 像是小提琴在奏乐,像是清亮的剑嵴与骨骼摩擦时,发出的解剖音符。 三三老师看得真切,远远与温斯顿先生打手势。 温斯顿立刻拉开门缝,往里边递了新餐刀。 江雪明一言不发,闪蝶衣装的臂膀布料受了枪击,只留下一点点白痕,拿走刀子立刻继续去做解剖工作,生怕这些杀不死的怪物会聚团复活,必须反复鞭尸才能安心。 温斯顿满面春风举手示意,要三三老师不必担心。 三三老师的嗅觉敏锐,灵感超然。 她面露疑惑,只觉得温斯顿先生在读完书信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那副丑陋的五官也不像平时那样挤作一团,扬眉吐气时能领会他优雅自然的超然神态。 原本老管家脑袋上还有许多白头发,如今像是枯木逢春,皱纹与白发都消失不见了,彷佛在一瞬间回到了三十来岁的青壮年。 三三老师只顾着挠头,是完全想不明白,只知道是好事,最后也不去细想。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