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理想是指路明灯。]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part1——授血小教会] 五人站对着电梯钮盘大眼瞪小眼—— ——最终,杰森不情不愿的拿走江雪明的万灵药,治好了脸上的淤伤。紧接着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按钮。 流星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喂,能搞定吗?不要装神弄鬼呀!” 小侍者嘟着嘴,立刻不开心了:“不许你质疑我的好先生!他很厉害的!” 过了十来秒,杰森按下对应楼层的木钮——电梯终于开始运行。 文不才:“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层?” 江雪明也在等一个答案, 用炙热的目光盯住杰森。 杰森耐心的解释着。 “这部电梯总共有三十一层,其中八层和九层应该是财务室或理事厅,有七个不同的指纹,手指肥大,没有伤痕。” “其他的普通楼层算居住区,木钮上的油污和灰尘比较多,就是工具间、库房、电气室和垃圾处理室。” “按照九界车站的组织架构,骷髅会的人们都会去零号站台报道, 从木钮的机械劳损状态来看,最陈旧最松散的那颗按钮就是通向零号站台的楼层。” 江雪明问:“如果有个暴躁老哥喜欢捶电梯按钮呢?” “如果这是经年累月的习惯,会在表盘产生一大片凹痕。”杰森话音未落—— ——电梯大门缓缓开启。 一行人经过接引厅和盥洗室,再走数十米就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黑曜石桥梁映入眼帘。 流星兴奋的拉扯着杰森:“哇哦!真的呀!你真行呀!” 文不才:“好有才华。” “雕虫小技而已”杰森虽然嘴上这么说,小侍者就像是他的尾巴,在欢快的摇动着。 这道桥梁宽有六十余米,江雪明用计步器来测算,全长四百四十一米,道路中有不少牲畜的脚印,还有橡胶轮胎留下的碾压胎痕。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上任何敌人。 直到五人抵达零号站台的第一处道标景点。 那是一座欧洲哥特式风格的古典建筑,有飞扶壁和又高又尖的孤顶。 金色的大玻璃上画满了血红色的癫狂蝴蝶,正门左右两侧的雕像,一处是披甲配剑的骑士,另一处则是举石持杖的贤者。 最高处的倒置十字架上,钉死的不是耶稣,换成了一只倒挂的巨大癫狂蝶。 这座教堂约有十六米高,这只蝴蝶几乎占了整个教堂的三分之二, 它的昆虫口器部分正好对准了大门,仿佛要吸取授血之人的脑髓。 教堂左右两侧都有不同的道路,向左是绵延山体数公里的盘山道路,可以走车。 向右则是通往深坑地底的复杂矿道,但是所有矿车都不见了,从执勤岗的烟头痕迹来看,是刚走不久——就像是收到了风声,要抓紧时间办事,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带走了。 整个教堂只有前厅和忏悔室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掩藏在黑曜石山体中。 门前白色大理石地板刻着它的名字,是希伯来文。 文不才认识,杰森也认识。 他们不约而同念了出来。 “授血教会。” 江雪明疑惑:“这是在模仿九界车站的灵翁教堂?” 文不才:“恐怕是的,毕竟车站送给乘客棍棒和辉石,都是实打实的恩惠——腐龙想要招兵买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在福利待遇上认输了,谁来给你卖命呢?” “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授血教堂!经文都给你烧掉,十字架给你掰正了!三天之内灭你教会满门嗷!”流星走上前去,想一脚踹开大门, 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不才适时拉住流星, 随手就丢到身后去。 “等会。” 江雪明接住小伙伴,就看见文不才往前一边走一边掏武器袋,心中疑惑,“你想干什么?” 文不才:“这种鬼地方你们也进的呀?是嫌自己吃的苦头不够多么?” 江雪明观察着山体:“这里看上去应该是零号站台的唯一入口,我们在授石之后,就立刻去boss那里取得棍棒,应该离最终目标不远了,文不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得绕路?另外做周密的打算?搞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不,我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什么作战计划,就咱们五个人还计划什么?”文不才只顾着从武器袋里捯饬,好不容易掏出来二十多块“橡皮泥”,很像肥皂。 但是江雪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塑胶炸弹。 文不才给教堂外围的主干立柱贴炸弹,一边解释着。 “你们几个小宝贝记好,像是这种鬼地方,一般经验老道的乘客,都是直接用炸弹移平的。阿星说的没错——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建筑,就应该炸上天。” “进去?从这条路进门?里边万一有什么弯弯绕绕机关毒箭,搞几个鬼打墙一样的重复地形,你以为我在玩宫崎英高做的游戏吗?我有几条命啊?” 江雪明立刻跟上:“我来帮你!” 杰森和流星齐齐傻了眼,本以为文不才是个乐子人,没想到是个日子人,在这种地方表现得特别实诚。 小侍者立刻问:“文先生!这些塑胶炸弹是用来对付腐龙的吧?你现在就用掉?杀龙的时候怎么办?” 文不才立刻答:“放轻松,更大的场面我也见过,而且人家在十六年前就吃过热兵器的亏,指不定它学聪明了,这玩意也不好使了呢?要随机应变!” 小侍者:“那” “别说了。”文不才打了个响指,示意众人赶快离开,是贴完炸弹大功告成的意思:“难道没有武器,没有炸弹,没有火,我们就得撤退了?我就要躲到龙翼之下,要认输了?” 众人撤出百米之外—— ——看塑胶炸弹的份量,绝对能摧毁方圆百米的任何生物。 [part2——仪式感] 授血小教堂之内有两排座位。 左侧留给十六位阁僚,为骷髅会与外界贸易中转站牵线搭桥的聪明人。 右侧留给十六位特约嘉宾,是骷髅会在各行各业招揽的猎手人才。 所有座位都是空荡荡的,有消息灵通的机灵鬼带头跑路,看见博克关和大牧园的惨状之后,立刻从另一条秘密通道逃走了。 只有老管家安德烈和小侍从巴鲁留在这里,他们是大首领身边最亲的爪牙,最厉害的手下。 此时此刻,他们留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守住通向内阁的必经之路,留在授血小教堂的讲台前,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要像授血的典礼那样,把所有仪式感都做足做好。 小侍从巴鲁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强体壮,向伙伴展示着身上的枪械和格斗兵器,要与敌人痛快的血战,身体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一闪而逝忽明忽暗。 老管家安德烈看上去五十来岁,实然已经接近古稀之年,之所以能常伴于大首领身侧,是因为整个零号站台的楼房设计,水电走线,通风防火,都是他的手笔。 这座魔窟能经营到今天,有安德烈一半的功劳。 巴鲁在讲台前换了好几个架势,与老管家讨论登场台词。 “我们要说点什么?安德烈?还要等多久呢?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安德烈站在讲台前,仪态斐然衣着华丽,双手搭在癫狂蝶圣经上:“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才能一个一个回答。” 巴鲁立刻挺身昂首,又觉得气势不够,要问最重要的事。 “那你就说!我要怎样去迎敌?他们进来,要怎么去亮相?” 安德烈:“要有仪式感。” 巴鲁:“怎样才有仪式感?” 安德烈:“我敲下癫狂蝶圣经的[圣血]与[圣餐],你就割腕放血,去引动机关。” 巴鲁惊喜:“好!这样石灰粉见了我的血,就和硫磺一起燃烧!是很好糊弄人的!他们肯定会害怕,连枪都握不稳!” 安德烈接着说:“你要不急不忙往前,我继续敲下[礼仪]和[授血],灯都逐个亮起——你就与他们战,要战出风采,要充满决心!” 巴鲁惊喜:“好!那样我的血和汗都会落到神圣之地,落在教堂里,我与癫狂蝶同在了!” 安德烈:“如果你体力不支,就用万灵药,我会抽出[化圣]的信封,打开信封时,它的硝火会将纸页燃烧,你同时浴火重生,与他们作第二轮搏斗,要把子弹都打光,才可以亮出白刃和獠牙。” 巴鲁:“那您做什么?” 安德烈:“我负责看。” 巴鲁:“您就只是看着?” 安德烈:“在你死去之后,我会试着战斗,吃下你的血肉,像一头即将老死,随时会心梗暴毙的颓弱老狼,为了心中的理想去战斗,癫狂蝶一定会欣赏我,高看我,最终接纳我。” 巴鲁:“之前呢?” 安德烈:“或许会开几枪,我并不会开枪——若是打到你,那仪式感就全毁了。” 巴鲁落寞:“你要用这些戏法假装与我并肩战斗吗?” 安德烈:“毕竟大首领只会说[给我上],而不是[跟我冲]——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个车站抱着什么奇怪的幻想?巴鲁?” 巴鲁摇摇头:“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的” 安德烈:“这十六年,我们为大首领工作,为腐龙筑巢,从来没有任何人到达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登台,你会紧张,会感觉不适,会失去安全感,这是正常的。” 巴鲁一下子清醒过来。 “也对我从来不与博克哨卡下贱的雇佣兵一起杀敌,只是看着他们在血肉泥潭里翻滚,心中偶尔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我明白,那是一种优越感,我比这些垂死求生的低级生命,要尊贵,要优雅——感谢大首领让我远离纷争,让我安逸快乐的生活那么久。” “不过别担心。”安德烈从容不迫的表情变得狡诈狠厉起来:“在六排和八排——两处靠近大门的地方,我准备了暗箭机关,这里处处都是钢丝绊索捕兽夹和活门陷阱——以前大首领不要我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免得误伤到内阁的贵宾,现在我可以放手去做了嘻嘻嘻嘻” 巴鲁:“如果它们伤到我怎么办?” 安德烈随手扔去一张设计图:“那你就动动脑子,记下吧?” 巴鲁接住,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屏息凝神,看了半天,终于是没有记下,他根本就记不住,没这个天赋。 “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安德烈,我总觉得,死在你手里的概率,要比死在敌人手里大得多。” 安德烈满脸不在乎:“大首领只顾着讨好腐龙,内阁的贵宾落荒而逃——我思前想后,都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零号站台,为什么像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漠视,我漠视你的生命,你也漠视我的生命,我们无论生死,最终要变成癫狂蝶。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族群,怎么可能会关心[人]本身的安危呢?” “算了,我脑子简单,就不去想那么多了。”巴鲁终于放弃,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 在讲台下方,他就看见数十米外冗长多余的前厅大道。 他内心细细揣摩,心中暗想。 这房间做得真是精巧,如若敌人进门来,第一时间想要抬起枪口,必定会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 紧接着便是亮堂的灯光逐轮逐次亮起来,离他们最近的火焰里有镁条,定能闪瞎这些人的狗眼。 必要时,我就要通过大讲台的麦克风,让他们慌乱。 说点什么好? 就用西班牙语——说欢迎光临吧! 他们寻不到真声,我再踢飞几张椅子,趁着他们举枪防备时,从暗中开枪杀死一两个,等他们中枪倒地,就往前走——踩着红毯从黑暗中出来,跟着安德烈所做的机关一起,把这些狗杂碎杀光。 这样—— ——大首领会回到我身边! 这样—— ——我也许能继续瘫在零号站台的塔楼软床,用望远镜看看博克关的风景,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来吧。 为什么还不来呢? 只要你们出现—— ——就用两支cz805的步枪弹迎接你们。 若是往旁侧闪避寻找桌椅保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也能用高亢嘹亮的笑声,去嘲弄你们被捕兽夹和活门落穴坑害的蠢样。 台词我都想好了! “理想是指路明灯!只有一往无前闯进黑暗中的勇士,能与我为敌!” 巴鲁如此念叨着,像是魔怔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鲜花和烈酒。 安德烈终于有些不耐烦——已经在讲台前装模作样站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老腰撑不住。 巴鲁也是如此,感觉眼睛干涩。 前一天他躲在塔楼没睡觉,只为了把游戏打通关,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会出这档子事。 内阁的防卫力量非常薄弱,主人的卧室没有几条枪,大首领是多疑又敏感的人,绝不容许任何危险的脏东西踏进零号站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我的[draa·戏]热情都要消磨殆尽了!”巴鲁抓心挠肺,白礼服的小领结跟着躁动不安的心一起变得凌乱:“为什么他们还不来?为何如此傲慢?!” 安德烈沉默着,用灵感去探查屋外的事物。最终开口—— “——或许是害怕了?他们要离开了?原本我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门外摸索探视。” 巴鲁仰起头,愤怒的质问:“难道是你的拙劣机关露出马脚!把他们吓跑了?” 面对质疑,安德烈更加愤怒:“不可能,我布置的陷阱机关万无一失,你怎么能质疑我?我为你设计房间,安排日程,难道你就感觉不到每天的舒适生活,是多么精巧绝伦天衣无缝?” 巴鲁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逃跑?我不理解!难道他们是一群懦夫?他们内心清楚,想得明白——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安德烈神色惋惜:“或许是被癫狂蝶的圣像吓走——可惜了,我的舞台多么完美!你这演员多么完美?” “不不不不行,他们不能走!”巴鲁内心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如果他们走了,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能耐?怎么继续在大首领的恩惠下混吃等死?我至少得捞点战利品回去!一颗头颅?一条手臂?哪怕是一根手指头?我该用什么,向大首领证明我的价值所在呢?” 安德烈也开始轻轻捶打老腰:“你不是有理想吗?与大首领念同一本经,做同一个仪式,你也是拥有魂威的人,不必用这些凡俗肉身来证明什么吧?” 巴鲁摇着头,要往门外闯:“不行我还是很不安,要是这些敌人走进来,在舞台上斗个你死我活那还好说——要是敌人就这样落荒而逃!宾客们都恬不知耻的回来了,要与我抢功劳,上祭台作献祭仪式时,他们必然会来害我,献给腐龙的供品,就是我这无用之人的肉身!” 安德烈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博克关哨兵的功劳又又怎么算?” 此时此刻—— ——巴鲁跑过俩个低矮的台阶,往大门处飞奔。 在这个瞬间,明亮的火光照出他硬朗脸颊的轮廓线条。 时间都变慢了。 他心中暗喜,是镁条在燃烧时迸发出来的光明吗? 不对—— ——这种光明,怎么会如此热烈,滚烫的气浪几乎要将双腿都带离地面? 火焰裹挟着细碎的玻璃,像是一股铁石金沙,激波的轰鸣和噬人的火舌,在百分之一秒内摧毁了巴鲁的耳膜。 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将他的皮肤和肌肉撕开,紧接着骨骼也变成齑粉,叫无数的焦黑碎石与玻璃细沙切割打碎,最终变成一团如云如烟的尘土。 安德烈离爆炸点要远一些,有数十米的距离,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滚滚烟尘扑面而来。 暗处的活门被巨大的压力挤碎,气浪掀飞了所有的机关暗箭。 他想要逃跑,可是刚迈开步子,预先准备好的捕兽夹,此刻在爆炸压强差产生的回卷涡流中,像是小蝌蚪找妈妈一样,找到了安德烈的腿。 只过去十分之一秒,安德烈僵在原地,强壮的龙血肉身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非常缓慢。 塑胶炸药将教堂的雕像和玻璃变成了一万把刀子,像是沙洗工艺的切割器材,带走安德烈身上所有柔软的物质,只留下了一副枯骨,最终连骨头都不剩,只有千疮百孔的铁架子,护着一只孤零零的掌骨——要给杰森·梅根这个半吊子验尸官出一道学术难题,想查清楚死因,是难如登天。 相距两百米,江雪明依然能感受到这些炸药产生的气浪冲击波,整座黑曜石桥梁都跟着震了一下。落下不少碎石,掉进岩浆河流中。 ——胜过腐龙的吼叫。 ——是报应不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