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唾骂段煨甘为鹰犬的时候,徐揖和庞淯便是越发的疑惑。
而那些闻讯而来的零散部落,亦或是想要投军的凉州人士,斐潜竟然并不是直接编入兵伍,而是派人送往张掖,并且在张掖集结,然后去阴山,或是去陇右集中训练,通过训练考核之后,方可入军……
对于那些不愿意参加训练的,斐潜就给了钱粮打发了,并不接纳。
还要训练?等训练出来,曹操这仗都打完了吧?
这是斐潜失心疯了,还是太有自信,以至于自傲了?
庞淯看不懂,但是他不认为斐潜是疯了。
『深不可测……是啊,深不可测……』徐揖咳嗽了两声,哑声说道,『此子乃枭雄也……昔日,咳咳,昔日汉室中微,国统三绝,而有奸惹横生,以成篡盗之祸。或天时也,或人致也。今复汉危也,亦有妖孽滋生!登其高位,必有窃心,初或忠貌,久必恣睢!如此穷凶之辈,当扼其为成之时,断不可令其流毒于华夏……咳咳咳……』
庞淯皱眉说道:『徐使君,这……或不至于如此罢?』
『咳咳……「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丘垅发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徐揖脸上浮现出了一些病态的亢奋,一口气念诵了一长串的话语,然后瞪着庞淯说道,『昔日之王莽,就是今日之骠骑!莫非真要等到了那一日,方知其所害不成?!』
庞淯:『……』
这么说似乎有些过分,但是庞淯又没有理由去辩解,或是拍胸脯表示斐潜不是王莽程……请其过来相商一二罢……』
庞淯觉得这也确实是应该如此,便是点头应下,然后起身前去邀请黄昂前来。
看着庞淯走了,徐揖拍了拍手,『去请伯阳来……』
杨丰很快就来了,拱手而礼。
杨丰是一名游侠,颇有武艺,常为人报仇解怨,因此也有些名号,被人传唱为『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
『伯阳……』徐揖起身,不由分说便是朝着杨丰大礼参拜,『且受徐某一拜!』
杨丰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上前搀扶徐揖,『使君切莫如此!折煞小人了!』
徐揖紧紧的抓住杨丰的手,面露恳请之色,『伯阳啊……某素知汝有鸿雁之志,心怀忠勇,奈何于此地蹉跎,实乃揖之过也……今国难当头,奸臣当道,揖欲行非常之法,践忠义之道,不知伯阳可愿助某一臂之力?』
杨丰肃容拱手,『使君……可是欲某于取骠骑之首级?』
『啊?』这回轮到了徐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徐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果斐潜在酒泉城内,借助房屋楼台的掩护,说不得还能找到点机会,而斐潜当下是在军中大营之中,周边都是直属护卫,连爬进一只蚂蚁都要经过审核,还想着混进去刺杀?
即便是真有这个可能性,徐揖也不会做。
因为徐揖是要挑起斐潜和西凉大户之间的争斗,而不是搭上其他的山东官吏性命。
虽然他知道,他这么做定然会死,可是他已经想好了,等到明天他将一盆屎泼在斐潜身上,就是死而无憾了!
『非也……』徐揖握住杨丰的手臂,『某岂能让伯阳轻身涉险,行此万中无一之举?某是想要烦劳伯阳斩杀了黄氏子……黄氏子为祸百姓久矣,如今又欲投骠骑,若是不将其除之,恐百姓再无伸冤之日!某已经令人邀其来此,伯阳可伏于侧,待某号令,便斩其首级!天道苍苍,岂可容恶人猖狂乎?!某便凭着印绶不要,也要诛杀了此獠,为酒泉父老乡亲除恶!届时若骠骑怪罪下来,某自当引罪,不使伯阳牵连!某原本就命不久矣,这七尺残躯,舍之何妨!』
面对杨丰的时候,徐揖说是黄氏大户为非作歹,投靠了斐潜想要继续为虎作伥……
徐揖说谎了么?
没有。
黄氏大户确实是为非作歹。
河西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无政府状态,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没有几个西凉大户敢说自己的手里面是完全干净的。所以徐揖说得没有错,但是他并没有说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然后为什么之前都不处理,偏偏现在又是义愤填膺的要为民除害……
徐揖猜测到了斐潜想要什么。
斐潜在用缓策,想要让河西走廊的局势稳定下来,那么徐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只要挑起了斐潜和河西大户之间的仇恨,那么斐潜在西凉的一切谋划都将落空!
徐揖将在明天,亲手将人头送到斐潜面前!
然后表示是奉了骠骑之令,斩杀酒泉大户!
这就是釜底抽薪!
『使君!』杨丰自然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他还真认为徐揖是在为了百姓而忧心,顿时热泪盈眶,『小人……自当遵令!小人愿为使君驱使,斩除民害!』
徐揖也是同样泪眼婆娑,『伯阳果诚为忠义之士也!』
两个人执手相握在一起,却没有注意在院落之中有一名仆从悄无声息的从阴影之下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