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的赔礼很快送来,冷倾欢没见,一律交给老四处理,老四接了东西就送客,姜婉神色未有丝毫不满,恭敬谦卑的退下。 老四府上如今暂且安稳下来,冷倾欢也收敛好了对于母亲亡故的痛苦,情绪和心态平稳。 老四终于放心,再三交代府上的人保护好冷倾欢后,带着谢昭的旨意,赶往浮石州。 乔氏母女一入京整顿后,各家的请帖如流水般纷至沓来,今日王家赏花宴,明日插花斗诗宴……数不尽的宴会。 镇北大将军一直驻守在北云边境,对京中权贵的家事所知甚少,乔氏对着这些殷勤的夫人和公子,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些高门公子,散了宴,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将那些她略有好意的公子家门,调查清楚。 而整个过程,身为主心人物的乔筝月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如一尊美人像,不热情,也不冷淡,平常而待。 乔筝月择亲的事,将因谢昭登基这半年多以来,大开杀戒,处事有些谨慎小心的京城,点了一把热闹的火焰,恢复了一些昔日的热闹轻松。 谢昭对京城里发生的变化,都尽收在耳中。 “朕是杀了不少人,可又没有乱杀,他们那么小心翼翼的,弄的朕跟杀人魔头一样。” “常人庸碌,小人畏惧,二者皆有,混在一起,自然是这样的结果。”谢含璋温声道:“陛下所行之事,一切皆是正道,何需理会他人心思。” 谢昭今日召了忙完公务的谢含璋入宫陪他下棋,眼看明明被自己围得好像无路可走的黑棋,被对方在他未曾注意的地方落下一子,连成完美的一条五子线,打掉了他一颗白子,他懊恼不已的拍了一下大腿。 “唉!朕怎么就没看见这里是条活路呢!” 谢含璋温润轻笑:“陛下棋艺见长,脾性也平和了许多,如今都能与臣下个七局,还不叫停。” 谢昭拿起一颗白子,眼睛盯着棋局,郑重无比的落下一子,闻言朝一旁的宋言抬了抬下颌:“多亏了宋言陪练。” 谢含璋抬眼朝有些不敢看棋局的宋言微微一笑,“倒是劳累宋统领了。” 宋言想说不劳累,可一张嘴,脑子里就浮现出往日被谢昭棋术折磨得的惨况,他沉默地闭上了嘴。 怎么会是不劳累呢? 他费尽心机让陛下赢,陛下赢了,兴致越高,就要继续跟他下棋,不让陛下赢,那他这个臣子就是不懂事了。 宋言的沉默,比言语还要让人明白他的痛苦,谢昭看了就笑出了声:“确实是累着咱们宋统领了,今日朕本来打算继续让他陪朕的,他被朕的棋艺折磨怕了,急惶惶的推荐了含璋你来。” 谢含璋垂眼瞧着谢昭的白子又要输他一句,他伸手从棋蛊中捻起的黑子,在指腹间摩挲了片刻,听罢谢昭所言,唇间温润的弧度丝毫未变,“宋统领近水楼台,能时时陪在陛下身边,供陛下取乐,陛下哪里还记得臣这个旧日棋友啊。” 他似乎只顾着说话,手中的黑子意外落错了位置,对面的谢昭一见,脸上忍不住露笑,又赶紧忍着。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谢含璋很快发现自己的棋落在了错位上,轻叹一声,抬眼看向谢昭刻意忍笑的谢昭,“陛下故意提及宋统领举荐臣陪侍陛下下棋,是想扰乱臣心,借此取胜?” 谢昭迫不及待的将白子落到自己早看好的位置上,轻松得胜,打掉谢含璋一枚棋子,他抬头笑意吟吟的看着谢含璋,道:“兵不厌诈,谁叫你一点水也不给朕放!” 他理直气壮,谢含璋微笑颌首:“这倒是臣的过错了。” 谢昭逗弄了一下,谢含璋完美配合,他心满意足了,“算了算了,朕大度的原谅你这点过错了。” 下了好一会儿的棋,谢昭有些口渴,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身子懒散的往软枕上一靠:“不下了。” 谢含璋也饮茶休息。 “乔夫人底下看中的人,多是些中等家世,家风清正的公子,那些高门大户想与镇北大将军府结亲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谢昭悠悠谈道。 谢含璋轻搁下茶杯,身姿坐得十分端正,没有丝毫失礼,“乔夫人与镇北大将军为人谨慎,有如此择亲的想法,是情理之中,不过,这婚事,最后还是要看乔小姐自己的意思。” 谢昭自然明白,只是他想到那个跟着乔筝月一同入京的北蚩男人,长吁一口气,“高门低门都不要紧,就怕乔小姐自己看上的不是人啊!” 谢含璋跟谢昭多年,又一同见证了当初卫家小姐的癫事,他温润的眼眸微动,也一瞬间想到了那位随乔筝月进京,名叫阿兰泰的男人。 谢含璋抬手握拳抵着唇角,低低的笑了两声。 谢昭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明白了他心底的想法,也笑了。 “等着看吧,要是她能及时回头,朕也不想让镇北大将军夫妇伤心啊!” 被二人提及的乔筝月,此刻正一脸无奈的站在陶家的花园凉亭中。 “乔小姐,方才真的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出言相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苓欢一脸感激的看着面前面容艳丽明媚的乔筝月,心底却是暗松了一口大气。 乔氏母女被陛下亲自下旨召回京城,她初不知真相,以为,皇帝表哥是想纳乔氏女入宫。 薛苓欢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自视甚高,对于京中女子,她以为除了那位已经死去的冷仙蕙,再没有人比得上她。 如今来了个乔筝月,家世比她好之外,就连容貌,甚至也隐隐比她要夺人眼光。 就在她惶恐不安时,她的婢女终于带回了真相,原来乔筝月是入京择亲,不会入宫! 薛苓欢立即来了精神,今日陶家夫人宴请各家夫人公子小姐品蟹,她立即想法子与拉近与乔筝月的关系。 真的是,那几个大官家的庶出女儿,没用她多大的心思,三言两语,就挑得她们气急败坏,针对她。 乔筝月看他的眼神很冷漠,“我没救你,我只是路过,一句话也没说。” 简短的扔下这几句,乔筝月就要离开,薛苓欢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在乔筝月皱眉看过来时,薛苓欢有些无措的松手,低头垂眼。 “乔小姐,无论如何,你让我免于被她们羞辱,我不能不感恩。” “我知道,我家世低微,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没有人愿意与我做朋友,我本来也不在乎的。可是乔小姐你不同,你救了我,你是如此善良,你不会嫌弃我的家世,我想与乔小姐结为金兰,以后在京中,也能做个伴。” “乔小姐,你愿意吗?” 薛苓欢没听到回答,抬头:“乔小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