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送走了那两个不讲规矩的疯子,冷丞相撑着桌面,才不至于让自己瘫软倒地。 他喘着狼狈的粗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半点伤痕。 冷丞相咬了咬牙,眼底升起一片浓郁的杀意。 他转身将房门关上,走向书柜,打开左侧第三排的柜门,抽出第四本书,从空隙中按了一下里面的柜壁——咔嚓! 右侧的墙体暗门打开,他抬脚进去,又按了一下门内右侧的烛台,暗门合上。 暗道狭窄,只供一人进出。 冷丞相走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他已在城西最偏僻的一处房门紧闭的宅子里。 他吹燃火折子,光亮让人看清屋子的布局。 屋子之所以一片漆黑,是因为门窗全用黑色的厚布和木板封严实了。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具钉在血色檀木板上的骷髅,它的头顶处,设有一方神龛。 神龛红的发黑,香炉中的香还剩半截,青烟袅袅飘在空中。 比起神龛,那具骷髅才更觉得让人古怪。 它全身的骨头大小不一,像是不同的两种骨头拼接成了这样一具颀长的极为不正常的骨架。 说是人的白骨骨架,不对,说是某种动物的骨架,更不对。 每一块骨头上,都钉着发黑的铁钉,红黑的线缠绕成了一团乱麻。 冷丞相拿起神龛的小刀,在自己的掌心一划,握紧拳头,将自己的血滴在那骨架的头骨眉心处。 血液被灰色的骨头吸收,巨型骷髅身下的血色檀木渐渐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冷丞相脸上渐渐变得痴迷,笑了起来,“爹,娘,孩儿如今已经光宗耀祖,你们再帮孩儿一次……” 冷丞相再回到自己的书房时,手中多了一块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帕。 他打开,里面是红色的粉末,香味扑鼻,冷丞相让人找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将粉末放进去。 他压住眼底的激动和欣喜,叫了人进来。 “去,把这东西交给战王妃,就说是能给唐姨娘养身用的。” 进来的小厮看着眼前的冷丞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冷丞相似乎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了。 脸皮瘦瘪了些,瞳孔变大有些涣散。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因为战王夫妇的缘故。 小厮接过盒子退了下去。 冷丞相才笑着走向书案,看到谢昭那份册子,他眼眸微动,二皇子回了楚国,他身为臣下,应该关心一下。 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阳光明媚,后一刻就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风吹的跟鬼哭一样,谢昭抬头看了眼外头乌云压顶的天空。 “陛下,冷仙蕙为了自己青春貌美,让冷丞相与妾室结合生子,再饮用婴儿的血,这种散尽天良,湮灭人伦的行为,实在是万死难赎其罪。” 老四提起此事,愤恨厌恶,“冷光宗那老东西也不是好人,他意图将事都推到冷仙蕙的头上,可他身为一家之主,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误入邪道,不加阻止,反而顺从其意,助纣为虐!” “陛下,这等不配为人的畜生,您还留着他做什么?” 谢昭转过头,示意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废物利用,等时间到了,朕自然会杀他。” 老四并不是很赞同,“废物是可以利用,可这个过程中,万一出错,牵连更多无辜,岂不是得不偿失?臣弟觉得还是一刀斩乱麻的好。” 谢昭将关于冷丞相的资料递给老四,“朕自然清楚,只是朕觉得,冷丞相手中应该还握有别的东西。” 老四看完,一双眼睛沉得厉害。 “陛下……” “陛下,莲美人做了些北蚩的吃食,想请陛下移驾明月楼品鉴一番。” 老四有眼色的退下了。 谢昭起身,他眸色闪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宋言,去找战王妃,将冷仙蕙的百花酒和熏香,拿些回来。” 宋言应声而去,为了避人耳目,他只说是战王落了东西在养心殿,特意送来。 拿到谢昭想要的东西后,立即飞马回宫。 谢昭看了眼分好的熏香与好酒,满脸笑意的摆驾明月楼。 “拜见陛下。” 几日不见,谢昭发现阿兰陵身上那种张扬野性外放的气质,好像变得收敛稳重了些。 阿兰陵感受到谢昭停留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觉得塔兰的主意不错,果然狗皇帝就喜欢端正些的女子。 “起来吧。” 谢昭没有扶她,越过她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 阿兰陵暗骂了一句不懂怜香惜玉,乖乖起身,迈着大周女子轻缓的步子走到他身边。 “陛下,这些都是北蚩最受人喜欢的吃食,您尝尝新鲜。” 她站在一旁,罗绣半挽,露出洁白的手腕,雕着缠枝花纹的金镯子悬悬挂在上面,愈发衬得那一节手腕白皙夺目。 谢昭却一个眼神没给,看了眼她夹到他碗里的食物,他没动筷子。 “爱妃有心了。”谢昭温言道:“爱妃这些日子乖巧懂事,行事规矩了许多,朕心甚慰。” “朕这里有两样好东西要送与爱妃。” 谢昭话落,小喜子就端着东西上前一步。 阿兰陵看了眼那两样东西,转头朝谢昭露出一个欣喜娇羞的表情,碧色眼中的柔情与爱慕,如春水般潋滟动人。 “妾身谢陛下赏赐。” “坐吧。” 谢昭将盛着香粉的银嵌花丝的盒子递给她,“闻闻看,香味如何?” 阿兰陵依言打开,在闻到那淡雅清爽的香气后,碧色的眼眸掠过一丝幽芒,不动声色地将它飞快盖上,放到桌上:“香味奇特,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找到这种香粉的?” 谢昭没有回答,而是又拿起托盘中的瓷器酒壶,亲自为阿兰陵倒了一杯。 “爱妃再尝尝这酒,朕再告诉你。” 酒水倒出来的那一瞬间,阿兰陵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屏住了呼吸。 谢昭将她这点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脸上笑得越发温和。 “陛下,妾身喝不得酒。” “这不是烈酒,是添了果子与百花而制成的甜酒,不醉人。”谢昭无视她的拒绝,直接端起酒杯送到她嘴边,阿兰陵忍不住地将身子往后仰去,她抬手推拒,“陛下,我真的不行。” 谢昭脸上的笑霎时间落下去,面无表情,“爱妃是想抗旨?” 阿兰陵另一只抓着桌沿的手有些用力,她有些烦躁和杀意。 她长大到如今,还从没被人逼过! 一个凡人,要是在北蚩,敢这样对她,她早就将人活烹了! 她可是第一神侍,除了圣女与神,就连她的父王,也不敢对她不敬! 谢昭平静而又紧紧地注视着她,似乎她只要说出那句抗旨的话,他就会将她杀了! 阿兰陵紧了紧抓着桌沿的手,指腹用力到发白。 再忍忍,为了神,她忍! 阿兰陵在谢昭注视下,缓缓张开了艳丽的红唇,衔住杯沿,忍着呕吐感,将酒水饮尽。 谢昭终于笑了,他又再次倒酒。 阿兰陵看到这一幕,瞳孔微震,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谢昭将酒再次送到她的唇边,阿兰陵咬了咬牙,为了神,干脆利落的喝了下去! 第二杯结束,就在阿兰陵以为还有第三杯,做好准备时。谢昭却没再倒酒。 “爱妃,这酒虽好,却所剩不多,朕能为爱妃倒来两杯,已经是朕看重爱妃了。” 阿兰陵脸色有些难看,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她喝得是别人剩下的? 谢昭像眼瞎了没看见,“爱妃方才问朕,那香是从何处得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御女亲手所做,就连爱妃喝的酒,也是出自她手。” “冷御女出身相府,博学多才,心灵手巧,朕自然一眼看出,这些东西是好东西,朕记挂着爱妃,特意为你留的。” 后面的用膳,阿兰陵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她只想快点伺候完谢昭吃饭,让他赶紧走。 谢昭看出来了,用膳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吃完,又故意陪她说了些话,直到阿兰陵脸色有些发白后,他才悠悠转身离去。 谢昭一走,阿兰陵再也压不住胃部的不适,趴在软榻边疯狂的呕吐。 食物残渣中混合着某些发黑的丝状物,它们像活的一样,在残渣中微微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