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枝的话如一道响雷,轰的一下将谢昭劈裂开了。 ????什么东西?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喜欢上去了? 灵枝像眼瞎似的,没看到谢昭脸上的蒙圈之色,继续道:“我来时,张妈妈说有一位贵客,却并未言明你的真实身份,只说你的一句话,便可让我父亲以及他新岳父县令一家都受牵连。敢问公子,到底是何来头?” 谢昭木着脸:“三皇子。另外,我没张妈妈说的那么神通广大,涉及官员的事,皇帝才有权力处置。” 灵枝颔首:“那好,你为什么喜欢我?” 谢昭坐下,痛苦扶额:“我没有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写的诗很有意思,而且脸长得好,你若是愿意跟我离开,我也不会亏待你。” 灵枝瞧着谢昭扶额闭眼,不愿看她的模样,只当是他被自己揭穿了他爱慕自己的心思,一时不敢面对。 一个皇子的爱慕,让灵枝有了几分底气,对谢昭也不再畏惧,她挺了挺腰杆:“多谢,但恕我不能答应。” “我虽身在青楼,但自由自在。殿下喜欢我,想带我走,也不过是看上了我的这张脸。殿下身份尊贵,若来日我年老色衰,殿下还会有其他美人,而我却只能在那深院之中苦苦等待,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灵枝越说越认真,看谢昭的目光略带歉意:“我此生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谢昭震惊的目光下,她福身行礼:“灵枝告退。” 谢昭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头痛的很。 ……什么鬼?我说啥了?她就说我喜欢她? “三公子,灵枝她不愿意,您看……”守在门外的张妈妈进来,打量着谢昭的神色,小心询问。 谢昭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好好走在路上,突然一坨狗屎砸在了他身上,虽然甩掉了,但还是哪哪儿都别扭。 他深呼吸两下,有气无力道:“换人,赶紧给我换人!” 张妈妈见谢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吓得忙道:“好好好,换人,这就换!” 张妈妈的动作还是快的,一会儿,屋里就站满了姑娘,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公子您挑挑。” 这些姑娘各有风情,只是大多都穿得素雅了些,谢昭现在是一看到打扮素雅的,就脑袋疼,飞快掠过,一抹显眼的红点亮了世界。 谢昭顿时眼前一亮,指着右边最里侧的那个姑娘道:“就那个穿红衣服,戴牡丹花的姑娘。” 张妈妈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好勒,红鸢留下,其他的跟我出去。” 被唤作红鸢的姑娘上前行礼:“妾身红鸢,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红鸢生得艳丽丰腴,眉眼又娇俏灵动,笑起来更是蜜似的,谢昭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洗礼:“红鸢,好名字。瞧瞧,这头发梳得多好看,多规整啊!会唱曲吗?” “会,妾身不仅会唱曲,还会弹琴跳舞,刺绣,煮茶,下棋!”红鸢声音也脆生生的,没有半死不活。 谢昭听着都舒坦:“那你很厉害,先唱一曲吧,随便什么都行。” “是。” 红鸢嗓子好,也下过苦功夫,一首简单的曲子被她唱出来,也格外让人身心舒坦。 谢昭闭目静静听她唱完,夸赞道:“很好。” 他又问:“愿意跟我走吗?当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是我的戏班子,还缺几个角儿,我看你很适合。” 他现在是被灵枝弄怕了,问这话时,还特意解释清楚。 “不过你也放心,成了我底下的人,谁都不会强迫了你去,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做事,想自己过日子,也成。” 红鸢本就明亮的眼睛,更亮晶晶了:“多谢三公子,不知我能先去看看您的那个戏班子吗?” 谢昭:“可以。” 与红鸢确定好后,叫来张妈妈。 “张妈妈,红鸢我带走了。” 张妈妈接过小喜子递过来的三千两银票,喜笑颜开:“好好,红鸢,去了公子那里,可要好生服侍,知道吗?” 红鸢认真道:“知道,多谢妈妈。” 谢昭带着红鸢换了身装扮,变得谁也认不出二人后,来到和乐巷的一座大宅子的东角门,从门缝底下放进去一块玉佩,再叩门三声,很快,一个妇人开了门。 谢昭带着红鸢进去,看了个遍。 “如何?” 谢昭请红鸢坐下,小喜子倒了两杯茶给二人。 红鸢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后,她认真道:“殿下,我愿意留下。” 谢昭:“那好,等会儿我叫雀音带你去见刘笙,她会跟你说清楚的。” 红鸢看了眼谢昭,抿了抿唇,神色纠结:“殿下,我有一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昭看了眼小喜子,小喜子会意,退出了屋子,将房门带上。 “现在可以说了。” 红鸢深吸一口,突然起身,在他面前跪下,用力磕了一个头后,她目露悲痛,沉声开口:“三殿下,我觉得灵枝好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谢昭目光一凝,语气不明:“为什么这么说?” 红鸢想起旧事,咬牙红了眼:“灵枝刚被卖进来的时候,刚烈的很,我在楼里,素来性子和气,又会说笑,张妈妈便让我照看劝说灵枝。” “那个时候的灵枝很清冷,我说做花楼姑娘吃好喝好,她会反驳我说,那都是被逼吃自己的血肉,没什么好夸的。我让她忍一忍,人这一生谁不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的,她说她不要,她宁愿死,也不要糊涂一辈子。” 红鸢声音渐渐哽咽沙哑:“灵枝从来不会说什么青楼自由自在,也不会对我们这些人鄙夷嫌弃,她说我们都是不得已,是世道如此,是人心如此,而非我们之过。” “可现在这个,她占着灵枝的身体,所作所为全都与真正的灵枝相背!” 红鸢想到这些时日,那个孤魂野鬼占着灵枝的身体,用着灵枝苦学多年的才华,去夺取那些男人们恶心的目光,还洋洋得意,辱骂灵枝为守清誉而死的行为,是愚蠢行为,她恨不得杀了她! 谢昭眉眼低垂,遮住眼底的暗色:“灵枝是怎么死的?” 红鸢悲声道:“撞墙,她流了好多血,当时人的脉搏都摸不到了,但过了片刻,人又突然好了,还有力气说话了。” “原来如此。”谢昭将她扶起来,递给一方手帕,让她擦一擦眼泪,“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揭穿她?” 红鸢摇头:“不,除了我们楼里的姐妹和张妈妈,不会再有人在乎灵枝是真是假。张妈妈劝她主动接近殿下您,也是为了灵枝那具身体,妈妈知道殿下您是好人,不会对她怎么样,这样就可以避免灵枝的身体被她拿去糟蹋了。” “而且就算揭穿了她,她顶着灵枝的脸,还是会有人喜欢她,甚至因为这离奇的事,更加声名大噪。”红鸢眼中都是对那个冒牌货的恨与杀意,“我想求殿下,让她把灵枝的那只银手镯还给我,还有她不能再用灵枝这个名字!” 谢昭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不过,不想让我杀了她吗?” “想!如何不想!只是如果杀了她,她没有死,而是离开灵枝的身体,再附身到别人身上,到时候,更加麻烦!”红鸢恨极而笑,都是冷的,“她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沾了灵枝那张脸的功劳,可灵枝说过,皮相总会有老去的那一日。她如此在意容貌,到那时,她一定会很痛苦,没了容貌,她的才情也是假的,我看她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那个假灵枝的才华诗作,还是有人看得出来是否为本人所有,只是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 谢昭明白了,“行。” 红鸢再次跪谢:“多谢殿下,殿下大恩,我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艳春院。 张妈妈带人进了灵枝的屋。 “灵枝,这是三公子的人,他们有事找你。” 小喜子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姑娘,我们公子让我送一封信给你,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灵枝竭力控制住自己要上扬的嘴角,没想到这皇子恋爱起来,也会写情书。 不过可惜了,他只是个喜欢容貌的肤浅狗男人,不然,就凭他的身份跟那张俊俏的脸,她倒是想跟他谈一次恋爱。 灵枝满怀期待的打开,等她看完上面所写内容后,瞳孔紧缩,后背惊出一片冷汗。 她死死盯着上面的字眼,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怎么会!!?他怎么会看出来我不是真正的灵枝!? 小喜子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笑意不变,“姑娘,我家殿下要的那只银镯子,你是否奉还了呢?” 太监的声音略尖细些,落到灵枝耳里,刺地她抖了一个冷颤,她有些慌乱:“稍等,我去拿。” 灵枝从她所有珠宝首饰盒最底下,找到一个破旧的盒子,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确实是那只有刻花的银镯子。 “给,一只银镯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灵枝故作镇定,“你让你们殿下放心,灵枝这名字我本就不喜欢,以后,我就叫……” 张妈妈适时开口:“叫黛菱如何?这可比灵枝的寓意好。” 灵枝听了觉得顺口,也没问是哪两个字,应下了:“好,我以后就叫黛菱。” 小喜子颔首:“告辞。” 张妈妈送小喜子出门,远离了灵枝,不,是黛菱的房间后,小喜子才低声与张妈妈道:“方才多谢张妈妈,黛菱,这名字可真合她的身份。” 张妈妈笑意淡淡:“那里,只可惜了灵枝这么好的姑娘。” 小喜子也叹息,还是宽慰道:“那具身体她住着,我们主子说,也就外表看着是好的,但内里已经是腐烂的了,估计真正的灵枝姑娘过来,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这么脏的灵魂沾染过了,也会嫌弃。” “三公子这话说得还真合灵枝的心思。”张妈妈笑了,“灵枝当初就说,反正那些人看上的也就是这具身子,她死了,他们要是喜欢,随他们的意,一堆无用的血肉,迟早要烂的,可她的灵魂是干净的。” 谢昭听小喜子带回张妈妈这番话,抚摸着银镯子上的兰草刻花纹路,欣赏赞叹:“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张妈妈说得对,可惜了。不知灵枝的母亲是如何教导她的?能教导出如此心性出尘的女儿,想来母亲应当也是一位奇女子,她那父亲,一块浊泥,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撞上了灵枝母亲这块美玉,害得美玉碎裂落泥。” 谢昭将盒子盖上,吩咐人给红鸢红过去:“让人去找灵枝的父亲,找到后,让他身败名裂,至于他的那位新妇,查一下,若是被蒙骗不知,让她另觅良缘吧,若不是,就夫唱妇随吧。” 小喜子恭敬应声:“是。” 小有子接到侍卫的消息,急忙进门:“殿下,皇上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