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没有理他，神色黯然的问王玉金， “遇到什么难处了，说来听听！” 王玉金一听颓然的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刚才外面的老太太也跟了进来，说道， “我住他们西邻，他家的事我都知道。 前两年他娘得了痨病，为了治病把地卖了，钱花没了，他娘也死了。 头年秋天他爹又病了，为了抓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连那两扇破院门都卖了。 他爹的病也没治好死了，他家好几天揭不开锅了，也实在没得卖了，再卖就剩了这两扇屋门了，它也不值钱呀！” 伊宁脸色更加难看， “这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呀，别的就没有办法！” 王玉金眼圈都红了，悲从心来，说道，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凡有一点办法，我能卖孩子么，可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小都饿死吧！” 呜呜，说到伤心处，五尺的汉子竟然哭起来。 伊宁面色阴沉似水， “你就不能出去找点活干？” 小玲她娘呜咽着说道， “他爹领着石头天天出去找活，有时候也能挣个三文五分的回来！ 这阵子出去四五天了，一个子也没挣来，孩子们饿的都要吃观音土了！” 院子外头有人说道， “正是农闲的时候，财主家不用人，哪里找活去呀！” 伊宁想想也是这么回事，除了财主家谁要帮工呀！ 财主家养的都有长工，长工干不过来的时候才找短工呢，再说现在也不是找帮工的时候呀！ 还真他妈愁人！ 杜寿田说道， “听说朝廷马上就要施粥了，大家再坚持几天！” 王玉金哽咽着说道， “还怎么坚持呀，两天不吃饭你试试！” 伊宁道， “无论想什么办法，再坚持几天，朝廷下了决心了，从今往后大家不用挨饿了！” 小玲她娘说道， “说的好听，往年也施粥，清汤寡水的，能照见人影，去晚了还没有，管多少用呀？” 伊宁道， “今年不一样了，皇上说了，要插筷子不倒，毛巾包着不漏才行！” 外面的人们一听都涌进院子里，七嘴八舌的问道， “插筷子不倒，有那么好的事？” “是真的吗？” 伊国防嚷嚷道， “吵吵什么，我家主子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人们嗤之以鼻， “你家主子脸怎么这么大呢，他能管的了当官的事？” 伊国防还想说话，伊宁制止了他，说道， “我可以负责任的高呼告诉大家，几天就施粥是真的，施的粥插筷子不倒也是真的，从今后不会饿死一个人也是真的！” 有人说道， “你要是皇上就好了，可惜你说了不算！” 伊国防一瞪眼， “放肆！” 伊宁瞪他一眼，他又不敢言语了！ 伊宁问王玉金道， “你闺女卖了多少钱？” 王玉金道， “一千六百钱！” 伊宁眼里喷出火来，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竟然只值一百多斤粮食钱。 他看向身后的伊国防， “拿钱！” 伊国防眼珠转转，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从袖子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王玉金。 王玉金愣了， “你这是……？” 伊国防瞪他一眼， “我家公子给你钱，不让你卖闺女了！” 伊宁一看那些银子最多也就有二两，冲着伊国防吼道， “多拿点！” 伊国防一看主子怒了，急忙又掏出三四两银子都递给王玉金， “这下过日子够了吧？” 王玉金大吃一惊，萍水相逢，人家就给了四五两银子，怎么可能，急忙说道， “公子，贵人，我还不起！” 伊宁怅然说道， “不用还，是我欠你们的！” 小玲她娘也愣住了，扑通跪下， “恩人呐，活菩萨，你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了！” 王玉金还愣愣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儿子石头却是懂事，急忙过来趴下磕头， “谢谢贵人，谢谢公子！” 王玉金问道， “真的给我的？” 伊国防一瞪眼， “费什么话，拿着！” 伊宁对石头说道，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 石头却说道， “别人我是不跪的，你救了我妹妹，救了我一家人，就是跪死也报答不了贵人的恩情！虎子、小玲快出来谢谢恩人！” 伊宁道， “你先起来！” 转头对刘掌柜道， “刘掌柜，虽然人家卖儿卖女都是自愿的，但这事干多了也伤阴德！” 刘掌柜道， “我不干别人就不干了，都不干了，大家更挨饿了！” 伊宁道， “听着你们还是亲戚，亲戚到了这地步，你就不能帮点，要是那么帮忙他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刘掌柜低头道， “公子，到处都是这种情况，你让我帮谁去，我手大能捂过天来么？” 伊宁道， “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我劝你以后还是改行吧！” 刘掌柜叹口气说道， “公子，那也不怪我，我不干，别人也是干，再说，我也救了不少人呢！” 伊宁想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能怪人贩子么？ 伊宁道， “你说的对，世道不变，你们失不了业，不怪你们，但我告诉你，以后你要失业了！” 刘掌柜道， “但愿吧，每次看着孩子哭我也难受，有用么？” 虎子拉着小玲出来给伊宁磕头，王玉金进了屋拿出一串铜钱来给了刘掌柜，刘掌柜冲着伊宁拱拱手， “天下都是你这样的好人了，我就该改行了！” 说完走了！ 小玲娘把小玲抱过来，在她脸上亲着，泪流满面， “闺女，你遇见好人了，咱们娘俩用不着分开了！” 杜寿田老到这人间惨剧，也不由的回过头去擦眼睛。 王玉金说道， “恩人，赶紧进屋坐，石头他娘，别哭了，赶紧烧水去呀！” 小玲他娘答应着，用袖子擦擦泪，抱柴火去了。 伊宁跟着王玉金来到屋里一看，和刘老汉家差不多，比刘老汉家里还穷。 外屋一座锅台，锅上盖着一个高粱秆子缝的锅盖。 伊宁把锅盖掀开，锅里只有一个熥干粮用的篦叉子。 靠北墙垒着一个两层的土台子，上面没有门，钉着一块破布挡尘土。 撩开破布，里面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粗瓷碗， 还有一个碗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啥，伊宁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半碗大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