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挡灾避险的说法,小时候,祝夏每次出点什么事,宋成煜都以为是他害的她。 于是他开始掌控,掌控她的一切,把所有可能产生危害的人从她的世界剔除掉。 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对她非常好,也会保护她。 但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足以让祝夏坚定履行婚约。 她履行婚约是因为宋老爷子的亲情和养育之恩,因为宋成煜父亲的救命之恩。 这一点,宋成煜也知晓。 十七八岁,他有段时间讨厌家里安排的婚事,不断想证明夏夏对他不重要,可偏偏事实说明了很重要。 今天下午,港区现任署长逢世辉特邀宋成煜到九龙海滨的瑰丽酒店参加饭局,到场的基本是商政名流。 宾客落座,谈笑声充斥着满屋,就在这时,有秘书进来在逢世辉耳边嘀咕几句,逢世辉笑着起身,说迎接一位贵客。 包厢门被打开,男人步履从容走进来,面容淡漠却又挂着难以挑剔的教养,在场的人唤他“贺先生”“贺总”“贺生”。 年纪轻轻登上高位,坐拥商业帝国,身上有着上位者的威慑力和漫不经意,却与京城澳城的豪门掌权人不同,他身上有沉淀的低调和克制。 贺家大陆的业务由贺楚茵负责,宋成煜之前都是跟贺楚茵接触,这次算是他跟这位神秘的贺家话事人第一次见面。 他几乎在瞬间确定贺连洲就是和祝夏纠缠不清的男人。 难怪查了这么久,没有半点儿消息。 如果是贺连洲就说得通了。 “这位没见过,逢署长不和我介绍介绍?”男人落座,声音是惯有的一种低低的磁性,透着冷,而这冷又是极有礼节的。 “京城宋家的宋成煜宋总。” “原来是宋总,早有耳闻。”贺连洲罕见地主动介绍,“贺连洲。” 宋成煜即刻明白了。 对方知道他和夏夏的关系。 “贺总,久仰大名。”都是商人,善于伪装,宋成煜一瞬间便已披上假面具,“早知今日贺总来,我必当携未婚妻一块来,亲自向贺总递请帖。” 男人之间聊事业、聊女人。 很正常。 在场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请帖麻烦写上我太太的名字。”贺连洲面不改色说。 一旁的逢世辉听闻,诧异道:“太太?你结婚了?”他怎么听女儿说没有呢。 贺连洲颔首,极淡地牵了下唇,“我太太也是京城人。” 宋成煜垂眼那刹那,有冷意一掠而过。 国内他可以确定祝夏没有跟任何人结婚。 但国外…他没办法确定祝夏有没有被骗。 “京城的姑娘嫁到港城,让家里人同意贺总应该耗费了不少心思。”宋成煜道。 “宋总未婚妻是哪家千金?”有人问。 “宋家千金。” “宋家?” “我和未婚妻青梅竹马,同吃同住,一块长大。” 宋成煜留意贺连洲的反应,后者情绪没太大变化,淡淡扯了扯唇,似是讥讽。 饭局过后,宋成煜叫人查了祝夏的信息,确定她没在国外结婚,才舒了口气。 而现在,他看着小青梅,竟猜不出她的想法。 宋成煜冷道:“夏夏,你现在还有跟我结婚的心思吗?” 祝夏陷入思考。 这十八年,决定她和宋成煜结婚的因素从未变过。 而贺连洲…… “夏子,怎么杵在这里?” 游风散漫的声音打破了缄默氛围,他似乎才看见宋成煜,“原来是跟宋总说话。” 祝夏和宋成煜循声看去,游风穿着黑t恤休闲裤,戴着顶鸭舌帽,手里拎一打啤酒,瞧起来玩世不恭的。 游风扫了眼掉在车前的食物,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他朝祝夏挑眉,“不上去?” 祝夏恍惚了一秒,对宋成煜说:“我已经提辞呈了,半个月后回京城。在此期间,我想专心完善医学项目。” 言外之意,不要找她。更不要强行带她回去。 他们的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必须先回京城,回宋家。 祝夏没管宋成煜的表情,她捡起装着食物纸袋,走进了楼宇。 乘坐电梯,摁了楼层,游风瞥眼瞧她:“你怎么回事?” “有点乱。”祝夏想靠轿厢壁,但后背一碰,她就又站直了。 “别晕倒就行。”游风说。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祝夏却半点都不想拿出来。 电梯“叮”一声打开,她把手里的东西给游风,“没胃口,你吃吧。” “还有,别叫我夏子。”祝夏回头,嫌弃地说了句。“什么风子沙子……又不是演《还珠格格》。” 游风见她又坐电梯,问:“祝英台,干嘛去?” 祝夏说:“找月亮办睡衣party,你要来吗?” 游风哼了声:“老子不玩过家家。” 祝夏不管他。电梯降下的功夫,她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是【贺连洲】。 她深呼吸,忽然觉得一阵心绞痛。 祝夏不怕宋成煜来港区,也不怕他知道她和其他男人有来往。 她只担心贺连洲。 无论他听到婚事是什么反应,她都不会好受。 手心又开始溢出冷汗了,祝夏心脏慌乱跳动着,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好些。 祝夏没打taxi,而是辗转去搭地铁。夜班地铁,人多得很。她坐在座位里,路上打开微信,放空自己,继续浏览上回没看完的和爷爷的聊天记录。 须臾,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一片幽暗,窗玻璃映出祝夏的面庞,她望见了自己。 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像是在透过窗户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地铁里冷风飕飕的,祝夏不自觉抱住自己的手臂,她没坐到站就下了。 待出了地铁,祝夏被风吹得晕乎乎的脑子才正常运转。 早知道在家里睡一觉了。 人总是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祝夏站在星光大道,目光眺望远方,维多利亚港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水中,形成一条光的长廊,延伸到远方的天际。 海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海水的咸味和城市的喧嚣。 电话又响起来了。 祝夏鼻尖微动,划过接听,她轻声说:“贺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