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外公带着两人离开家,直往吴庄而去。叶宇骑着三轮车,外公和陈艳坐在车上。今天正好是多云,凉风习习,阳光不强,带着的伞也没打开。 陈艳着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白色的长裙,半露的如雪的胳膊和小腿,头发梳理出花样,不再是简单的束成马尾,几条小辫垂着,装饰着姥姥送的扎花,更显的俏丽迷人。 外公一路上,讲个不停,以前的经历,各种见闻,“现在老了,看不惯如今的世态,为了钱不择手段,风气越来越不象话。对你舅舅,我是经常的告诫,对工人好点,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再厉害的人物会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给毁了。不要有任何轻视人的想法,就是一个要饭的,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也许做不出好事,可是做出坏事来让你应付不来,后悔晚矣。所以说,不轻易得罪人。特别是我们练武的,更不能随便出手。普通人在你手里撑不过一招半式,可是你伤了人会没事吗?花钱消灾是小事,名声就毁了。我经常对小宇说,不要和同学打架,宁愿自己受几下,皮糙肉厚的又伤不到哪里,不要出手打人。古语云,一辈同学三辈亲,打架多伤感情啊。对了,小宇是不是听话了,你在学校见过小宇跟人打架吗?” “没有见过,真的没打过架呢。我还以为他是弱书生,想着保护他呢。有一次,班里的同学打架,宇在旁边看,也不离开,我担心他被碰到,还拉他离开呢。嘻嘻,宇,那次是我们第一次拉手的吧?”陈艳欢声地说。 “不记得啊,只感觉有人把我拉一边去,没看见是谁。乱成一团,没在意啊。”叶宇嘿嘿笑道,“力气不小,差点把褂子给扯破。” “白----费了一番心思。哼。”陈艳气道。 “你当时别拉一下就放开啊,让我看到,还不激动的倒地上不起来,讹上你。” “那时是刚高一没多久,我可没喜欢你的心思,讹我会挨揍的。” “嘿嘿,揍我。那时两个你也不是个。” “现在不行了是吧。” “现在--哼,君子动口---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记得高二的时候,是个冬天吧,那个叫余成东的是吧,欺负你,你也不还手,被他打了好几拳。我看了不忿,真想上去揍他,还怪你没用呢。” “他---,人还是不错的。可惜后来不上了。” “你也没看清那人,后来他想对我有想法,让我揍了一顿,不敢来上学了。”陈艳说,连忙又对外公说,“外公,真不是我故意打他的,他拦路骚扰我的,好多同学都知道的。” “没学武前就能打过男同学?” “能啊,力气虽然没男的大,可我就是知道去打,最多几下就能把人打倒。现在知道了,不能打那些地方。想想挺后怕的。” “你要是用点寸劲,吴飞那次就会被你打瘫痪,而不是只叫唤。嘿嘿,一个男的被女生打得又哭又叫的,我都被你的英姿给惊艳到了。” “你看到了?” “我就在教室外,正走到门口,就看到你那迅疾的一拳,正中膻中穴,当时吓了一跳呢,幸亏你不懂,只是拳头打的。” “从那以后,班里再没人敢骚扰我,可以专心的学习了。也只有你敢和我说话。” “你主动找我说,我敢不说吗?” “嘻嘻,那时就怕了啊。” “不至于怕,嘿嘿,还想着降服呢。烈马骑-----你来骑会,我累了。”叶宇停下车,说道。 陈艳下来,脸红红的,在叶宇的胯节上点了一下,叶宇腿部麻木,身子一歪倒进车里。 外公看着两个孩子瞎闹,“前面,过了那条河就能望见吴庄了。” “吴家是本地的大姓,很有名望的。说起来我们杨家与吴家有着渊源的。我的老太爷那一辈和吴家的祖辈是同门兄弟,一直到现在还是有来往的。医术上也分不出高下来。到我这一辈不再行医,也是有难言之隐。现在把医术传给你们,由你们发扬光大,我也是心愿已了。吴家这几年靠着清正行医,赚点钱维持一大家人的生活也是不容易,可惜后辈愚蠢,没有一个能接过衣钵的。国家也不重视,几百年的积累技艺渐渐消失了。”老人感慨地说,“你们对他尊敬一些,恭维一些。他也许是为了炫耀一下他的本领,对你们来说,机会难遇。” “嘿嘿,只需看一次,我就能记住。”叶宇自信地说。 “偷师?”陈艳惊讶地说。 “什么叫偷师,不算吧,只是看一遍,他自己显露的,又没有逼迫。”外公说。 说着,车子进了村。村子很大,拐弯转角的行了好长的路,来到村中心的一家大门前。门前很宽敞,几棵大柳树,树下停着好多辆三轮车、自行车。一些人在树下乘凉。 把车放到空地上。外公带着两人直接进了大门。一位中年男人看到杨老,忙迎出来。 “杨大叔来了,快请进。爹早盼着您呢。”他热情的招呼着,把三人请到正堂,“您请坐, 我这就去告诉爹。这二位是?” “我的外孙,和他的媳妇。哈哈,来请教吴老。” “好的,好的,真是稀客啊,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啊。请随便坐,喝茶。” 叶宇行礼坐下,陈艳也随着坐在身旁。 不一会,吴清正来到。没进门便哈哈笑着,“老弟,早盼着你来呢。天天忙,也没个清闲的时候。”说着,人进到屋内。 叶宇陈艳连忙起身,恭身行礼,“吴老好。” 吴老虚手抬起,“免了,免了。上次见你们,真为老杨高兴啊,竟有这样两位接班人,可喜可贺啊。好在,我吴家也找了一位后辈,跟着我学医呢,一会叫来,你们认识认识。哈哈,说起来小宇会有印象吧,就是小玲子,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呢。” 接着两位老人随意的谈着,互相问候。叶宇和陈艳在一旁听着,也不多言。 不一会,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的丫头。个子不高,一米六多点,面带笑意,长得眉清目秀,妩媚可爱。进了门,扫视了几人一眼,先是对杨老行个礼,便笑嘻嘻的走到叶宇的面前,“宇哥哥,还认识我不?” 叶宇起身,看了看她,有些印象,可又不敢确定。“你是----小玲。” “嘻嘻,看来宇哥哥还是那么聪明。” “真有些不敢认了呢,当年瘦得跟个猴似的,又丑又黄的样,长大了啊,变漂亮了啊。”叶宇开心地说。 “不理你,说的这么难听。从小就欺负我,每次遇到你都打我,我可记着呢。”吴玲嗔怪的样子。 “嘿嘿,我都不记得了。几年不见了,有好吃的拿来啊。” “没有。”吴玲转身看了一眼陈艳,“哇,这位大美女姐姐是叫艳,陈艳姐姐吧?” “你好。”陈艳主动的伸出手,握了握吴玲的小手。感受吴玲的手很柔软,如同无骨似的。 “真不公平啊,就宇哥哥这么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样,竟然娶到这么漂亮的姐姐。说,怎么骗到手的?” “嘿嘿,自动到手的。” “呜呜,不行,宇哥哥还说过要娶我的,不算话,呜呜----”吴玲闹着。 “什么时候的事,不记得啊,就你小时候那样,我才不会呢。” “就说过,不承认,今天不让你走。” “别闹,小玲,带他们去西院。你把学会的技法演示一遍,小宇也指点下小玲。去吧。”吴老说道。 三人一起出了屋。 “宇哥哥,听说你考上大学了呢,上次爷爷不带我去,到现在还生气呢。什么时候开学啊?” “八月,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走了。” “这么早啊。”吴玲听到有些不快,“跟着爷爷学医,也不让我上学,我很想去学校啊。” “跟着爷爷学好医术,比上学有用。将来成为名医,满世界的有人请你。” “不想,成天跟病人在一起,好想到外面玩啊。”十五六岁的丫头正是活泼好动的时期,心里充满着对外界的幻想。 西院很安静,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盒针盒。四面的墙上挂着大小的穴位图,角落处摆着一架模型。 “宇哥哥,不知你们学了多少了,会针灸了吗?”吴玲问道。 “会一些了,当然不如玲妹妹学的多。今天专门上门请教的。” “知道谦虚了呢。我先看你们的手法,才好确定你们学的怎么样了。”一说到技法,吴玲变得正规起来,不再瞎闹。 “我来吧。请玲妹妹指教。”陈艳主动上前,拿起一个针盒,取出银针,按照一套治疗方案,飞快的扎入。 吴玲认真的看,对陈艳的演示很是赞赏,挺熟练的,没有差错。这种技法,吴家也会,只是稍有差别,各坚守自己的技法,不愿随便的改变。 接下来,吴玲也演示了一套方案。两人仔细的观看,对比着自己学的,还是有些不足啊。毕竟没有正式的给人治疗过,不如吴玲成天的临床来的娴熟。 之后三人不断的交流,多数时间都是吴玲在说,二人在听。 “这些方案,我们两家都是一样的,只有个别是新的。如果想要,就拿钱买。我爷爷说不能随便就给的,或者你们有新的方案来换也行。”吴玲水汪汪的大眼,带着稚气的眼神,在叶宇和陈艳脸上扫来扫去。 “我们没有新方案,也许以后会找到一些。也没有钱,买不起。”叶宇说。 “那你娶我啊,这些方案都在我脑子里记着呢,不用花钱就属于你啦。嘻嘻。” “别开玩笑了,更娶不起你。” “便宜,不要钱的。” “一边玩去,小丫头片子。” “呜呜,不行,你说过的话,不算数了,我还等着你来娶我呢。”吴玲闹着,也不管陈艳的反应。 “娶你也行,只能当丫环。” “想得美。”吴玲白了叶宇一眼,“要是我跟你一样大就好了。” 交流的时间不算长,吴玲还要给病人起针,把两人留在西院里。 “要不,宇就娶了她吧,挺可爱的。”陈艳好笑地看着叶宇。 “她从小就古里古怪的,不要听她胡说。”叶宇怕陈艳产生误会。 “我不反对啊,只要你还要我,多一个妹妹才好呢,正好对付你。” “别开这样的玩笑啊,心里别扭。” “好吧。当个小妹妹来往也不错。要是我不出现,你会娶她吗?” “当上门女婿?” “上门?” “是啊,吴家的规矩,继承医术的不得外嫁。” “这样啊,多好的妹妹,只能便宜别人啦。不跟你闹了,宇,以后我们获得新的方案,也送给她一套吧。” “感情用事。”叶宇看了陈艳一眼,“你不了解她,不要被她外表给迷惑了,别看她比我们小两岁,真论起来社会经验,我们俩加一起也玩不过她。毕竟她跟着爷爷行医多年了,从八岁就开始学,十二岁小学毕业就开始行医。远近闻名的小医神呢。” “这么厉害啊,我小看她啦。”陈艳惊讶地说。 午饭时,吴玲只是短暂的作陪,又去忙她的病人。吴老和吴玲的爸陪着。 “这些针法本没什么奥妙的,殊途同归。关键的是方案,祖辈传下来就那么多,新的方案还要不断的尝试,不能立马就用。现在我几乎不出手了,都交给了玲儿。你们两个要学针灸,就在这住几天,跟玲儿学吧,临床看几个病人也就有了经验。”吴老说。 “不打扰了,只是让他们看看,不想让他们以此为业。”外公说。 “这样啊,好吧,有兴趣也好,遇到紧急的时候也可以用到。送你们两套针吧,我这用的针在外面是买不到的,用起来更顺手。” “多谢,吴爷爷。” 吴老抬了抬手,“上次去时,送给你一盒,还有本医书。看了没有?” “看了,学会了,有些不懂的外公给讲了。” “好,我是想引你学医的,希望不要让我白废一番心思。今天再送给你们一本医书,听玲儿讲你们想学新的方案是吧,就送给你们。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准外传。能做到吗?” “谢谢爷爷,知道的。” “嗯。”吴老点点头,“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份。不能有坏心思,不能无偿的治病。富人收取,穷人可适当的赠予。” “昔年一位军官来请,许诺十块大洋,扎过针,以为看得太轻松,只给了一块,我不计较。第二次又来请,仍许诺十块大洋,我仍然去了,仍然还是扎那些针。这次他给了两块。当第三次来请,我就要求把三次的钱先给清。哈哈,医者也不是随意呼唤的,不信师则不成学,不信医则命终。” “所谓法不轻授,道不轻传,师不顺路,医不叩门,卦不空出。此为自然之道。医者有技艺,有自信,也有自持。不可轻视,不可轻信,不可轻予,不可轻取。谨守本心,恪守大道。” 老人也不详讲,似是而非,让人自己琢磨。 下午,病人不少,吴先生也要不时的给人诊治。不便多打扰,外公便提出告辞。大叔送出大门,吴玲也跑来相送。“宇哥哥,再过两年,我到了十八岁就能嫁人了,记得来娶我啊。”装出一副妩媚的模样,也不怕被人听到。 “长大了再说吧,在家安分点,不要让山大王抢了去啊。”叶宇招手道。 “去你的。”吴玲笑着,“嫂子看紧点啊,别让他祸害了良家女子。” “说好了啊,过两年我来迎你。”陈艳嘻笑着说。 “不能答应,我可养不起。” “没点诚意,不准再来,扎死你。”吴玲凶凶的样子。 离开了吴庄,走在回家的路上。 外公说:“早年,老吴曾讲过,喜欢小宇这小子。我没有顺他的话,怎么可能呢,女儿也只有小宇一个儿子。” “啊,”陈艳听到,睁大双眼,“真的想招宇当女婿啊。” “小玲儿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要不是吴家的破规矩,我还真会同意的。不过现在没可能了,我教的徒儿自然要便宜自家的孙子。”外公笑道。 “感到有些压力呢。”陈艳幽幽地说。 “各人自有缘法,不可强求,随心而为,自然而然。”外公抬头望天,俨然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