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沉默地看着天空不说话，旺叔心道，都是穷惹的祸，每次有新生牛崽，大家都争来争去，现在连小孩都为这事发愁。 这时其他大队的拖拉机从旁边经过，轰隆隆的响声，别提多大带劲，他都看入迷了。 许楚这时出声了，“旺叔，这拖拉机，开得好快，咱们大队还没有呢。” 旺叔愁，“是啊，真羡慕他们，为什么其他大队有拖拉机，我们大队就没有，真是不公平。” 许楚冷哼一声，“所以，旺叔，您现在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我们许家村没有耕牛，跟咱们大队没有拖拉机是一样的。” 旺叔这会终于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了，他无话可说，“可是你跟我说这个事，我也帮不了你呀。” 许楚立马坐正，“能帮，旺叔您跟大队长是亲戚啊，您带我去他家，见见面，熟悉熟悉。” 她刚说完就从背包里拿出五个包子，“看，这是我专门为您带的，给您孙子吃，他喜欢吃，上周他不是非要跟您到镇上买包子吃吗？我直接帮他买了。” “哟，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不能要你这女娃的东西啊。”他连烟杆子都放下了，嘴上说着不要，手却没有推开，这么精贵的吃食，稀罕着呢，他孙子天天喊吃包子，实在拒绝不了。 “您就拿着吧，回家您孙子看到了，肯定很高兴，再说了，您跟我客气啥，这不是跟我生分了吗？咱们可是经常见面啊，您是看着我长大的，知根知底，我跟您侄女差不多大吧，您就把我当成您侄女就行。” 旺叔：…… 怎么就成了侄女了…… 他看了眼许楚和包子，算了，帮她吧。 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她指不定得哭，牛崽的事成不成再说，“行，明天来我家，我带你去见队长。” “呵呵呵，好，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您家。” 看她龇牙咧嘴地笑，旺叔觉得她有些勇，“你见着大队长了，想怎么说服他给你牛崽？说说看，我心里有个准备。” “我还没想好，我晚上不睡觉，好好想想。” 旺叔再次无语，“没有准备的仗，不好打，肯定空手而归，我跟你说，各个分队的队长每到这个时候都做了准备，而且一个比一个充足。” 许楚愣住了，其实她也准备了，只是个简单的礼，想送给大队长，看样子不行了，她就说这样不行，真是天真单纯。 “那您知道，那牛崽啥时候分出去吗？” “没那么快，才刚生出来呢，确定了给哪个分队之后，还养在母牛身边几个月，然后再送走。” 旺叔说：“咱们大队还有三分队没有牛，他们眼红得很，有牛的其他分队，也想要，哪会嫌多，你们分队许家村最落后，在大队干部里面又没有关系，肯定是没你们的份的。” 其中的道理，他还是掰碎了给她讲。 “我也不知道关系没打好的事啊。” 旺叔接着说：“算了，也不能怪你们，你们队的队长这个位置，都没人愿意当，都是轮着当，吃力不讨好，天天挨批评，有苦又累，哪有什么闲情搞什么关系，吃都吃不饱。” 说完他瞄了眼包子，默了，“你哪有钱买包子？你妈知道吗？” 他是认得她妈的，还知道她家的情况，没办法，孤儿寡母，太让人同情了，想记不住都难，原因是她爸当过兵，当年还是他们大队的骄傲呢，可惜意外去世。 “嘿！旺叔，您瞧不起谁啊！我当然有钱啊，我们村没钱，不代表我没有钱啊，我可是为了买牛攒了9年的零花钱，还那很多东西去偷偷”卖…… 她差点飘了…… “反正我有钱，您就别担心我妈了，她知道的。” 旺叔终于放心地拿包子回家了。 旺叔，我还有事，先不回家了，去我同学家一趟，您先回去。 “诶诶，你不回家，明天不去我家了吗？牛崽不要了？” “要要要，我回家了再去找您，时间不定。”说完人往回跑了。 旺叔停下牛车，就见她跑远，有些担心，嘴里嘀咕，“这孩子，长大了，长得俊，放假不回家怎么能行？天快黑了，不安全，跑得也太快了，想问问她去哪里都来不及……” 他只能先赶牛回家了。 许楚心想，没关系她就找关系，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要不然她跟那些分队竞争，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她能想到的只有她同学，她爸可是公社黄主任的秘书廖叔叔，她还去过她家吃饭呢，这也算是关系吧？ 总有一天，他们24队许家村最富有，有牛，有拖拉机，家家户户有自行车，有收音机，有缝纫机，有小汽车…… 她幻想着这些，她心里想着，又是有能力，她一定要改变这个村子，改变大队，甚至改变整个公社，她要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她上了初中之后，曾经的小伙伴都不读书了，就她一个人读书，别说他们村，整个大队也就几个人读初中，她也希望大家都能出来读书。 她能读初中，是因为她爸在世的时候说，以后他女儿也要去上学，要读到高中，找个好工作，再到外面看看，所以，她妈无论如何都要给她读书，她好感动，还好她爸以前留下一笔钱。 还好牛车走得慢，她很快回到镇上，直奔黎明公社大门口。 “哥您好，这会廖叔叔下班了没？”从里面出来的一个年轻男同志被她拦下。 “廖叔叔？” 见他疑惑，“哦，是廖志强。” 男人认真地看着她，“你是谁？找他做什么？” 许楚无奈，还得重报家门，你就一陌生人，管这么多，“您就说他在不在公社吧？” 男人嘿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小丫头片子，我也在问你呢，你回答就是了，你到底是谁，找他做什么？” 我是你大爷！她稳了稳，绷着脸说：“我是他女儿，行了吧？” “哎嘛！什么！你再说一遍！” 男人脸裂开了，表情不可思议，然后非常严肃，“你敢说你是他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廖芳芳。” 男人彻底怒了，咬牙切齿，立马伸手拽住她的手臂，“你个小骗子，竟然冒充我妹妹，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不说清楚，现在就去派出所。” 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想把人抓进派出所，只是想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