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晚了。 他已经下意识地看了下去,却正正对上桌下一双惨白的双眼。 “妈呀!鬼呀!” 手中的碗筷立马就飞了出去,人也不禁噔噔后退,却被人从身后止住了。 向后一看,是个穿着黑袍,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硬朗的年轻男子扶住了他。 不知为何,一股檀香钻入他的鼻尖,让他恍惚间联想到了庙里烧的高香。 其他人也被这里的动静惊住了,纷纷看了过来,甚至连不远处来交易灵米的一群人也看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好像听到说什么有鬼?” “眼花了吧,哪儿有鬼?” 只见不远处一张张方桌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张长长的案桌,上面盖着喜庆的红色桌布。 案桌之上,是免费提供给宾客们品尝的社饭。 案桌之下,因为有桌布挡着,暂时看不到什么异常。 可看那边那位惊叫的小哥,面色惨白,瞪圆了双眼,明显被吓得不轻。 之前和布衣男子搭话的中年男子朝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刚刚对方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脏东西! “你眼花了吧!” 一听这话,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一边紧紧拉住身边黑袍男子的衣袖,一边用手指着案桌底下,语气激动道: “这位大哥你刚刚叫住了我,你也看到了吧,那个东西!” 身边的陌生黑袍男子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大步上前,在案桌前蹲了下来。 只见他掀开桌布一角,随后将大手伸进桌底。 无人见到的是,他掌中出现一股乌光,将桌子底下的东西吸到了手上,而后紧紧抓住。 他将大掌拿了出来,见到一只黑猫被对方提溜在手上。 黑猫张牙舞爪,双眼泛白,却被男子的大掌紧紧提溜住后脖颈,无法挣脱逃跑。 “原来是个瞎眼黑猫啊!” 众人一阵唏嘘。 被吓个不轻的布衣小哥看向男子手中的黑猫,对方睁着惨白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顿时心中恶寒。 不!不对!不是黑猫! 刚刚,分明是个双眼惨白,面容枯槁的老太太! 怎么会是黑猫? “不,不是” 还没等他话说完,那黑袍男子却突然打断了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微微低沉了下来,“你看,就是只黑猫而已,不用太害怕。” 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为何,布衣小哥忽然感觉自己脑海里混混沌沌的,心中的惊惧感也逐渐下降。 同时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 是人?还是猫?大概真的是猫吧?光天化日的哪儿有鬼?也许我真的看错了? 正在这时,只见不远处一个客商模样的中年男子身边伙计打扮的人突然奔了过来,一边跑过来还一边叫道:“哎呀,小黑,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家里吗?” 说着,他一把从黑袍男子手中接过黑猫,连连道谢。 神奇的是,原来在黑袍男子手中挣扎不已的黑猫到了对方的手里,就真的收起了自己的尖牙利爪,不动弹了。 “这真的是你的猫?” 黑袍男子微微在“猫”字上加了重音。 伙计连连点头,笑道:“是的,这是我捡的黑猫,也是我的大恩人呢!要是没它,我可活不下来呢!” 说着,他将自己是如何从松州逃难过来,又是如何在逃难途中遇见黑猫,以及黑猫是如何有灵性,为他寻吃寻喝的事情一股脑讲了出来,听得众人惊叹连连。 “后来我就辗转来到了广宁府,在这里寻到了亲戚,这不,我今天就是跟着我姨父来采购灵米的,没想到我这猫儿黏我的很,估计是趁我不注意跟着上了船一起来了。” 众人听闻此事,有些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重点。 “你说,你是从松州逃难过来的?那里可发生了何事?” 一听这话,伙计叹了口气,面上不免露出哀伤。 “一个多月前,我们松州西部发生了蝗灾。蝗虫遮天蔽日,就跟饿疯了一样,见到什么就吃什么,甚至连人和家畜也会惨遭毒手。没办法,我们只好逃了出来。” 似是回忆到了痛处,男子摸了摸眼泪,继续道:“到处都是蝗虫,我们整个松州西部五府之地都遭了灾。我还,亲眼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刚刚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后面就被蝗虫啃成了骷髅架子。没办法,我太害怕了,就跟着大部队一直逃啊逃。还好我在广宁府这边有姨父一家,于是我就投奔了过来。” 说着,不远处的中年客商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沉默不言,面色却沉重无比。 有人忍不住关心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却见伙计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手中的黑猫。 似乎是将黑猫勒得有些痛,它一下子叫了出来。 伙计深深低头,肩膀微微耸动,啜泣道:“我我父亲早年去世,我母亲她她” 有人顿时给了问话之人一个不赞同的眼色,而后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今天可是祭祀土地爷的好日子,大家应该高兴才对!” 说着,打圆场的大婶走过去和蔼地拍了拍伙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伙子,既然活下来了,那今后便要好好生活下去啊。” 她将几个果子递到伙计手中,“这可是我亲手种的枣子,你尝尝。” 伙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这个沉痛的话题里抽离了出来。 待客商带着伙计走后,有人才感叹出声。 “没想到,松州那里竟然遭了这难!哎!”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那里的蝗虫被治住了没有。” “希望蝗虫不会来我们青州” “应该治住了吧?要是没治住,这种消息早就传得满大街都是了,哪里会今日才第一次听说。” “说的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却没见到,黑袍男子看着伙计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却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承安,你在看什么呢?” 罗承安顿时转过身去,一声“娘娘”刚要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却被他立马止住。 毕竟现在大庭广众,也不好贸然称呼。 重凡看着面前幻化成黑袍男子的罗承安,再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渐行渐远。 而对方身上,一股微弱的鬼气附着其上。